暑假后,因为学校教师紧张,学校拒绝了白羽新学期只带初一年级体育课的请求,给他安排了初一一班的班主任,还兼带班内的语文课。白羽身为教导处主任,文章写得那样好,要是不带语文,岂不可惜。学校也拿这些搪塞他,压他,没奈何,胳膊扭不过大腿,只有低头认输了。
不过开学的前三天就遇到了一件使他郁闷到极点的事儿。分到班内第二名叫做李妍妍的女学生竟然没有到班。白羽很着急,向别的学生询问李妍妍的情况。
李妍妍的家就住在学校所在镇东头镇尾的村庄内,离学校大概有有三百米左右。她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镇光荣中学。她父亲不在了,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白羽意识到了李妍妍不上学的根本原因是贫穷。他想一个成绩突出前途无量的孩子就这样给贫穷毁了。
白羽要家访。
李妍妍的家里实在贫穷,虽然从外面看一排三间平顶房非常气派,砖砌的院墙较为高大,差不多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但是进了院子,会发现院子里除了堆有一垛玉米的秸秆,还有一个不太大的猪圈外,其余什么也没有了,几只母鸡和两支鸭子在院中很悠闲地散步,一见到有人来,吓得呱呱嘎嘎地乱叫,有一只鸡还差点飞到了白羽的身上。
迎接白羽的还有从猪圈内蜂拥而出欺生的一群蝇子,也许经过了一个夏天的繁衍和修养,白羽觉得蝇子特别多。
一进院子,白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屎鸭屎和猪粪的味道。白羽不以为然,记忆中他家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白羽的心中不禁酸涩,他差点流出泪来。白羽知道李妍妍家就像原先他家里一样,不禁对她们心生同情,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帮帮她们。
李妍妍的妈妈叫做马玉兰,一见到有生人上门,看了看自己狼藉的院子,满脸的尴尬,脸上瞬时红起来。一听白羽是老师,找她的女儿上学的,脸上满是愧疚和痛心。
玉兰三十四五岁的年龄,人长得俊俏,身体高挑,眉目清秀,齐耳短发,使得她干脆利落,鼻梁秀挺,小嘴如樱,细颈英挺,虽然饱经生活的伤痛和风霜,面色略显疲倦,但也难以剥夺她作为女人的资本。
白羽略微扫视了一眼她的胸前,朴素的碎花小褂和裤子,把这个女人衬托得挺拔秀丽,高耸的前胸,依然清晰可辨。
李妍妍虽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但已出落得如花似玉般的可爱了。
身材高挑,肤如白玉,双眼叠皮,眼眸明净如珠,玉润晶亮,一个粗黑油亮的辫子精神地垂在背后。是那样的亭亭玉立,清纯可爱了。
听到来人,扯着她三岁的弟弟小锁在妈妈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白羽,白羽看出李妍妍纯真明亮的眸子中满是激动、感激和渴望。
白羽见到李妍妍瘦削的身材,消瘦的面颊,精灵明净的眼睛,不禁对她心生好感。
玉兰一边把白羽向屋内让,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你看看我们家弄得这样脏,这样乱,委屈您了!”
白羽看到了玉兰的窘迫,忙说:“没什么?其实我也是农民出身,我家还不如你们呢?”
“是吗?”玉兰苦笑着说道。
到了屋内,白羽坐下,玉兰赶紧给白羽到了杯开水,当把水杯递到白羽时,面露难色,喏嚅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没有男人,也没有茶叶,老师你就将就着喝吧!”
白羽笑笑说道:“您别忙了!我也不习惯喝茶叶,还是这清茶好喝!”说着白羽端起茶杯向着嘴里抽了一口,但这口茶一到嘴里,他就后悔个半死。因为这茶太烫,他想吐出来,但又觉得难为情,他只好忍住痛把这口茶硬格地咽到肚子里。
玉兰见到白羽这个窘状,慌忙就要从白羽的手中接过茶杯,忙道:“对不起,忘记提醒您,太热了!”
李妍妍一见到白羽这样难受,她禁不住小孩的心性,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妈妈见她这样没有礼貌,立马对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她赶紧伸出小手捂在娇小的嘴上。
白羽也对着她们母女笑了起来,说道:“我太心急了!哈哈……”
玉兰想了一霎,对李妍妍说道:“妍妍,去到附近商店里,给老师买包烟去!”
白羽赶紧阻止她们,站起来,说道:“不要麻烦了,我不抽烟!买了也是浪费!”
玉兰不相信地望着白羽,问道:“老师真的不抽烟吗?”
白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真的!”
白羽趁机扫视了一眼这间客厅,一个条机子,略显陈旧,四把八仙椅子排列在东边墙上,就是他现在坐着的地方,两条农村常见的长凳并排摆放在西边墙根,在西边的门后还有一个红漆漆成的木式盆架。墙上也是陈年老画,房内显得十分寥落寒酸。
玉兰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见到白羽眼中的神色,知道他的意思。心中难过,说道:“妍爸本来是个农电工,四年前雨天抢修电路候,遇到雷击,从十多米的空中掉了下来,摔成个半身不遂,没过两年,就去世了。家中为了给他治病,已经花得干干净净,差不多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妍爸去世至今已经两年了,但原先治病亏欠的漏洞至今也没有补上。本来一个幸福的家庭就这样给葬送了。虽说现在不少人外出打工可以挣钱,你看看我这两个孩子这么小,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玉兰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是她眼睛通红,想到伤心事儿,止不住双目含泪。她悠悠而悲凉的声音,在白羽耳边回旋,耳鼓刺痛。
白羽心道,这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
白羽明白一个女人的不易,怕她们难过,赶紧岔开话题向她们说明了来意。
玉兰面有难色,说道:“老师,不是我狠心不让孩子上学,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白羽没有说话,理解似的看着她们,为了不使她们因被同情而拒绝,白羽说道:“李妍妍这么聪明,成绩这样好,要是不上学太可惜了!明天就让孩子去上学吧!我和学校说说,看看能不能给孩子减免学费!”
其实那个时候,在学校根本就没有减免学杂费的先例,因为发到学生手里的书和簿本一切东西都是要钱的,县教育局根据学校上报的学生数给各学校预订书籍,包括教科书和各学科习题册,还有簿本钢笔毛笔,换句话说发给一个学生东西,学校就得付给县教育局一个学生的钱,那是丝毫不得马虎的,要是学生不交,学校就得吃个亏——给垫上去,因此学校很少给哪个学生免去学杂费。另外学校也可以对学生收取适当的费用,比如桌椅折旧费、学生在校监管费、办公费、住宿费、蒸馏费、印刷费(印试卷费)等等,初中学生加上其他费用,一学期需要缴纳近二百五十元吧!在贫困肆虐的农村,农民一年辛辛苦苦地喂一头猪,连本带利也赚不到这些钱。
白羽那样说,只是他心中已有计较。
白羽在李妍妍和她妈妈千恩万谢的感谢声中酸楚地离开了这个凄凉的家。他心中喟叹: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