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不堪回事（四）

白羽师范毕业的那年，在好心人的捏合下，和邻村的一个叫李妮的村姑结了婚。
李妮长得特出众了，不是因为美，而是因为丑。她身体胖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颧骨颇高，鼻子挺大，嘴叉子较宽，应属于人见人烦的类型。
在本地，在当时，中专非常时髦吃香的年代，不要说大学生是凤毛麟角，就是中专生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像白羽风度翩翩，相貌堂堂，英俊漂亮，德才兼备的人，要找一个端庄妩媚，秀色可餐的女人，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而白羽偏不这样做。
白羽和这个姑娘结婚，并不是因为爱她，一是因为她丑，二是因为她能干，属于农村标准的干活人，五大三粗，肩扛手提，不在话下。
白羽为了婚姻也苦恼了很久，他终于拒绝了好多美丽姑娘家的求婚，甚至有些漂亮的女家背后骂他变态呢！
但白羽依然故我，因为白羽有他的考虑：他要到上班，他需要一个能干而贤惠的妻子帮他照顾家，照顾单薄可怜的妹妹。而这个黑不溜秋的村姑最符合他的条件，她外表扑棱而心底善良。另外他固执地相信，女人长得丑，心地就会好，女人长得俊，心肠就恶毒。
应该说白羽婚后生活还是顺溜的，虽然他不常回家，妻子却把家庭和妹妹照顾得顺顺利利，姑嫂相处融洽和睦。可惜的是婚后多年，妻子的肚子始终也没有鼓起来，有人背后说他上辈子没干好事，磕死了父母，又磕死了妹妹，现在上天都要让他绝户了。
这话也传到了李妮耳中，李妮要和白羽离婚，白羽不同意，为此李妮还和他冷战了多天。
后来白羽瞒着李妮到到县医院做了生育机能的检查。最终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不能生育，不是李妮的原因，她生育功能正常。
而他患有精囊发育不全的先天性生殖系发育异常的毛病。医生还告诉他，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治愈，也就是说，这一生他命中注定要断子绝孙啦！
这是白羽无法接受的现实。那一瞬间，他崩溃了，就像丢了魂似的。
回家之后，白羽几天没有上班，陷进了不能自拔的绝望的深渊之中。他三天没有进一点饭食，尽管李妮和妹妹哭着叫了他好多次，他都像个木偶人一样无动于衷。当他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
妹妹青莲到了十八岁，出落得像一朵绽放的莲花，清新而淡雅，但她性格泼辣，做事直爽，敢爱敢恨，只要是她认准的理，就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回头。那年硬是不顾白羽和嫂子李妮的劝阻，只身一人去到县城一家宾馆打工，因为她聪明好学，为人勤快，深得老板赏识，被提拔为前堂经理。老板姓王，他大儿子王彪看上青莲，不顾家人的反对和青莲相爱了。
王家在县城中也算的有头有脸的人家，王彪的亲二叔是市公安局局长，堂兄弟三个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家族在县城中是个大户，光宾馆就开了好几家，是要人有人，要势有势。王彪能看上青莲，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出众，为人聪明，两人很快坠入爱河，青莲怀孕了。这时候，王家倒很大方地为他们办了婚礼。青莲结婚的时候，白羽和李妮不声不响地去参加了婚礼，这件事儿他们从来没有向人说过。要不是偶然的机会，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儿的。
白羽任教的第十个年头的暑假，厄运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妻子竟然得了肺癌，当查出来时，已是晚期。妻子无法承受这个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一个多月后，就撒手人寰，离开了她所爱着的家庭和丈夫。这个陪着白羽受尽活罪近乎寡妇的善良朴实而憨厚的女人，在为这个家庭耗尽了她的心血之后，不甘心地走了。
妻子病重住院是在暑假，妻子弥留之际，白羽始终守候在她的身边。他想想妻子助他走过的艰难岁月，照顾妹妹，家里家外忙得像个陀螺似的。白羽第一次对这个丑女人动了真感情。
妻子眼中的痛苦和不舍就像外面的骄阳，烫得他心都焦碎了。他忍住悲痛，笑着对妻子说道：“老婆，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我舍不得你！”
妻子消瘦黝黑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后来十分虚弱地流着泪说道：“老公，我知道我不美，你不爱我，可是我爱你！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可惜我没能给你留下一男半女，我对不起你啊！……”
霎那间，白羽只觉得天旋地转，肝胆俱裂，他猛然觉得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个女人，虽然她是自己的妻子，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在心里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妻子来爱来疼，自己给于她的实在是太少了。自己总是陷入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自身遭遇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的，把妻子的爱当成随意消失的风，当成垃圾不屑一顾，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里。
一霎间，他失态地拉住妻子的手，把脸伏在妻子的脸上，呜咽着：“老婆，我爱你，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怪我平时对你关心太少，怪我平时光顾的工作忽略了你的感受，怪我怪我太冷血，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怪我……”
李妮虚弱的手指捂在他的嘴上，娇喘道：“老公……要是有来世……我会长得像西施……还嫁给……”她声音停了下来，她手上的劲道全完消失了。
白羽猛然一惊，不祥的感觉直灌脑门，他急忙把脸从妻子的脸上移开，抬起头，只见妻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已经闭上了双眼，她的厚厚的嘴唇微笑成为了彩虹的弧度。
白羽趴在这个苦命的妻子身上，失声痛苦……
白羽再次经历死别，而痛不欲生。他肝肠寸断，这次打击让他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年，他披肝沥胆，痛哭流涕！
埋葬了妻子，他竟然在妻子的坟前傻坐了三天，彻夜不归。他就像走失了魂魄的病人，神情恍惚，但嘴中振振有词，唠唠叨叨，说着妻子的好，说着妻子的累，说着妻子的情，倾诉没有了妻子他的难。后来青莲和王彪死劝活劝才总算把他劝回家。
青莲对他就像对父母一样的依赖和爱戴，心疼哥哥，在家中陪伴他几天，后来他硬是把她撵回了县城。青莲无奈，只得和他洒泪分别。
自从妻子过世后，他对婚姻也失去了信心，没有了念想。从那之后，有人再提给他介绍对象，他便一口回绝。他潇洒的说：“这一生命中注定，要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啊！咱不能再给人家姑娘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