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瞅着那应声碎裂的桌子,凄然道:“我现在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少的怨恨,倒是非常的自责。”
“这能怪你吗?”
“当初,我若理智的防患于未然,多点拨着他一些,也许不会有这类事发生,更不至于让孩子们失去了完整的家。”
郭安看着门外的凄风苦雨,沉声说:“既然这样想,何不原谅了他,也放过了你自己。”
“我也想原谅,可一想起那件事,就如扎在心头的一根长刺,动一动,就疼得不行,叫我如何的原谅,又如何泰然处之?为今之计,我只能远远的离开,不去想、不去碰。”皇后苦苦的叹息一声,“若是能忘掉就好了。安子,我好想忘掉这里的一切。”
安子心痛的转头,见皇后已是凄然泪下、泣不成声。
两人谈完话的.第二天,皇后便不顾郭安心疼的要她留在西疆将养身体的劝阻,毅然的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路。
走到离山时,遇上了出来找他们的瑞嘉帝。
皇后这时已经病的很重,却坚持要去龙师傅住过的忘情崖休养,同时要求皇上速带两个皇子回京,只留下懂医术的女儿尤清照顾自己即可。
皇上没答应,只是满脸阴郁憔悴的说:“要走就全家一起走。等回了京,养好了身体,你要怎样惩罚我都行。”
皇后涩然一笑,“惩罚你有什么用?关键是我不想见你,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些事那些人,就会恶心的不行,你还是走吧。”
瑞嘉帝痛苦的瞅着她,没有走,也没有再说乞求的话,只是命一部分侍卫护送着两个皇子先行回京主持朝政。
两位皇子临行前,皇后拉着他们的手嘱咐,“甄儿,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要担当起做哥哥的责任,照顾好弟弟和妹妹。”
尤甄哽咽道:“母后,儿臣不想走,更不放心母后。您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妹妹说,是母后自己不想活了,才病成了这个样子。您怎么能那样想?您就是不想别人,能不能想想我们。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儿臣怎么办?您怎能狠心的丢下我们不管?”
“傻孩子,每个成年人都要独立的走自己的人生路,很少有哪个的父母能陪伴其一辈子的。只是,甄儿要记住母后的话,记住你们三个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定要互相关心,相互照顾,不要让母后担心。”
尤甄泪流满面的点头,“请母后放心,儿子定会谨记母后的话,用心的照顾好妹妹和弟弟。”说完拉起幼小的尤瑞就走。
尤瑞紧攥着皇后的手不肯离开,大声的哭道:“儿臣不要走,儿臣要母后。”
皇后含着泪哄他,“瑞儿还小,不适合在这山里陪着母后养病,你要快些长大,以后要听哥哥姐姐的话。母后也答应你们,会努力的养好身体,长长久久的陪在你们身边。”
尤清擦一把流不完的眼泪,走上前将幼弟哄开,交给一旁强忍悲痛的大哥。
尤甄看看泪流满面的小妹,伸手替她擦擦眼泪,不放心的嘱咐,“清儿要多用些心,照顾好母后和父皇。哥哥在京里等着你们回去,一家人好和和美美的过以前的那种快乐日子。”
尤清点点头,泪流满面的说:“哥哥也要多保重,照顾好弟弟。”
瑞嘉帝看着伤心的妻子儿女,再也忍不住,掉头冲了出去。
小顺子擦擦眼泪,急忙跟了上去。
山中的日子是寂静的。
尤其是人为的那种静,能把人憋屈死。
留下来的侍卫随着帝后的沉默沉默着,只有小顺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经常焦急的在那块开阔地上乱转。
尤清有时会打破沉默,给她的父皇讲一些旅途趣事,或引着皇后去和皇上说话。
皇上也会很配合的表现出开心样,只是终不能掩盖心底的凄楚,驱不走冷淡的气氛。
这日,天气晴好,皇后的精神也显得有些起色,便慢慢的走出小木屋,踱到忘情崖的断壁上远眺。
皇上照例沉默的跟着。
看了会儿远近起伏的群山,皇后揉揉酸涩的双眼,对旁边的瑞嘉帝开口,说了自打儿子走后的第一句话,“皇上,民妇想求您两件事。”
“你说。”
“一件是,甄儿、清儿、瑞儿都已经长大,希望皇上能给他们人生的自由,不要勉强或者逼迫他们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瑞嘉帝立刻道:“我答应你。”
“第二件是,民妇百年之后,不葬入皇陵,更不要与人合葬。民妇想一个人在这忘情崖上,清静的呆着。”
“不行,我绝不答应。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我知道自己错了,伤透了你的心,所以,我要用生生世世来赎自己的过错,你不要这么决绝的不给我机会好不好?”
“每一世有每一世的生活,咱们还是忘了吧。民妇也早就说过,没到生生世世,就不要说生生世世的话,只有认真的过好每一个眼前,才能长长远远。希望皇上再爱上其他女子时,能够记住这个道理,也好少吃些苦头。”
皇上闻言,语无伦次的乞求,“我不会爱上别人的,你就原谅了我这一次吧。除了合葬的事,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再是尤嘉,还做你的杰儿行不行?”
“那你去喊清儿来扶我回去。我好累!”
“我抱你回去好不好?这样也快些。”
“哦?哦,那就谢谢了。”
瑞嘉帝如闻纶音般,高兴的伸出手,抄起他的皇后就要走,身体却猛然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皇后挣出他的怀抱,仔细的拍打着被碰过的部分,轻声说:“我不想与你合葬,更希望能与你永世不相见,你自己保重吧。”说完微微一笑,憔悴的脸上闪现出一种绝然的美丽,失去了艳色的樱唇,又轻轻地吐出一句,“永别了,杰儿!”仰身便往崖下倒去。
被点住穴位的瑞嘉帝惨叫一声,“妍儿——”
大口大口的心头血随之喷洒在了忘情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