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华知道自己失态了,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在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这般的失魂落魄,险些跌下马去。
一旁的于未然适时的扶住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回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暗道她没事,挺得住。
其实,这个消息,她早就知道了,三年之前,于未然就已经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她了,但是,她为什么还会忘记。
安芸早就与肖钦完婚了……
这个很难接受吗?
为什么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过,也不愿去面对呢?
其实,早在她看到安芸的那一刻时,她就已经想起这些事了,她知道安芸早就嫁给了肖钦,他们如今已是夫妻。
再也与她没有关系了,曾经那个说要守她一生男子,那个除了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那个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子,那个眉眼温和,笑意浅然的男子……
如今,真的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为什么见到肖钦会那样失措,会那样厌恶,会那样决然……
其实,不光是因为他投身南阳王,背叛了大商,还因为,他,背叛了她,背信了他对她的承诺,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他曾说过,此生非她不娶,即使她不愿嫁他,他也不会再去环顾别人……
可是,他却仍是失言了,他还不是娶了妻子,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最最看不惯的安芸。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娶安芸?
他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他明明就知道,她最讨厌安芸,因为安芸喜欢他,因为她最喜欢跟她抢所有她在乎的东西……
曾经,她那样日日在他耳边念叨,她有多不喜欢安芸,她说不让他靠近她,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却还娶了她?
这算是什么,是报复吗?
对她的惩罚?
惩罚她对他的狠心?
是,她的确不是什么好女子,她心胸狭窄,善妒忌,她见不得他们好。
虽然她不爱他,不愿意嫁给他,可是,她也不希望他与安芸在一起。
她就是这么坏,就是这么自私,这么讨厌,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恨自己。
明明自己不要了,却还不许别人要,明明她已经不爱他了,却还心心希望他依然爱着她,明明自己不能允他一生,却还不允许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她怎么会这么坏……
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过,这么心疼……
就算她再不愿意,再不喜欢,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而且,如今还有了孩子……
所以,她算什么呢?
她对肖钦来说究竟算什么?
一个笑话而已吧……
偏生还有这么的自以为是,看吧,如今,尝到苦楚了吧……
于未然知晓于清华心中不好受,所以,也没有多言,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不要太跟自己过不去。
于清华微微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到安芸那样可怜的模样,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真的会晕倒跌下马去。
耳边传来于锦渊的声音:“肖钦……哦,我记起来了,确有其事,你与他已经成婚了。”
于锦渊说话间,转头去看了看于清华,知道她现在心中一定不好过,他现在也恨极了肖钦,他又想起那日在战场之上,于清华差点命丧在肖钦的枪下,他的心中就又一股怒气。
那日一战,他们打败了肖钦,肖钦没有做任何反抗,就束手就擒,他虽然恨他,但念及往日情分,并没有立马将他处死,而是将他关押起来,一同带往了京都。
这些日子,他没有让于清华与他见面,他也知道,现在于清华一定是恨死他了。
世事可真是难料的很,谁也想不到,多年之后,曾经被所有人看好的一对璧人,如今竟会变成如此,他已娶了他人,而她,与他早已形同陌路。
于锦渊蹙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安芸,叹声道:“你还是回去吧,此乃大事,我不能轻易允诺你。”
安芸听了此话激动的俯首磕头:“不不,殿下,您就看在我们同姓的份上,绕过肖钦吧,安芸愿意代他受过,安芸可以去死,但是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世,他不能就这么没有父亲,我求您了殿下,求您放过肖钦吧,安芸给您磕头了……”
安芸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令人听得心都跟着颤抖了。
在场的百官早已膛目结舌,谁都没料到会半路出了这么一劫。
“哇……”安芸怀中抱着的孩子突然因为她这样大的动作大哭起来,那声音令人听了烦躁的很,于清华微微皱眉。
“你别这样,就算你再怎么求情,我也不能允诺你,你还是抱着孩子快点回去吧,这风大,可别吹病了他。”于锦渊面露冷然,随后对身边人吩咐道:“我们进城。”
接着大部队就整体动身,准备进入城中。
安芸见到这样求饶没用,急了,她忙站起身,忽然目光漂到马背上的于清华,赶紧扑了过去,一下跪倒在于清华的马下,哭喊道:“清华,清华,求你,求求你救救肖钦,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世,他还小,他不能没有父亲,求你了,求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你救救他好不好?”
一旁的于未然见状冷声对安芸说道:“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清华求情?你可知道,清华差点就死在肖钦的手上,亏你还有脸来求她救他?”
安芸听了于未然这话,猛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侧过脸去的于清华,哭声道:“清华,清华,我要听你说……你一定会救他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对不对?你从来都是那么好,你这么善良,你一定会救他的……”
听到这里,于清华抑制不住内心中的那种潮涌,她慢慢的转过脸,一双犀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安芸。
她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冷笑起来。
“你可真是可笑……我于清华从来就没承认过自己是好人,我也不善良,你凭什么认定我就要救他?”
于清华开口说话,声音冷冷的,令安芸有些怔忡。
于清华继续又道:“你说他不能死,他为什么不能死?就为了你,为了你们刚出世的孩子?呵,真是好笑……你可知因他一人,这天下间有多少家庭都妻离子散?他们的丈夫难道就该死?那些孩子的父亲难道就该死?什么叫不能,为什么不能?他是大商的叛徒,他为什么不能死?”
“说什么往日的情面?你是说我跟你,还是我跟他?”
“我与你,何来情面可谈?你可知,我从小最恨的便是你了,因为你样样都爱与我争个高低,什么都要与我比个高下,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抢走什么,你永远都是这样,你嫉妒,你要把我踩在脚下,你是人人传诵的第一才女,而我只是个行为粗鲁的笨公主,你嫉妒我和肖钦,所以,你要抢走他,你那么喜欢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想在他面前展现你的好,尽管你明明就知道我们早就定有婚约,而你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是,你仍旧不肯放手。”
于清华冷笑:“所以我最讨厌你,讨厌死你了……现在,你不是成功了吗?你很得意吧,能够嫁给他,因为,你终于从我手中抢走了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已经被你抢去了……”
“而我与肖钦,也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情面可言了……你又怎会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他,我有多么讨厌你们在一起……可是,偏偏,你们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在一起了,你们幸福了,你们看到我如今这样,是不是很开心?我还是孤身一人,不,应该说是我此生都会是孤身一人了……我不需要那样的守护和关心,留给你就好了,所以,你已经很幸福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最恨见到你们两个,你还期望我会救下他,然后,让你们在一起吗?”
说到这,于清华的声音都凄厉起来,她的神情自嘲的,带着冷然,而安芸,早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们多幸福,如今,这孩子,就当是他留下的血脉吧。”一句话,决然至极,显然,已经不打算要帮安芸了。
安芸到此时才惶恐不已,她伏跪在地上,怎样都不肯起身,她口口声声哀求道:“不,不,你不能这样,清华,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他,不能不救他,你若是不救他,那么再也没人能够救他了,我只能来求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你讨厌我,我也知道以前的我很过分,我处处跟你作对,对你使阴招,我对不起你,我不是好人,我很坏,我是个坏女人……可是,可是肖钦他,他对你是真心的,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从来没有真正的背叛过你啊。”
于清华冷眼看她:“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就是想让我帮你救他,可是,你觉得你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从没真正背叛过她?
这可真是好笑的笑话……
于清华冷冷看了安芸一眼,就要策马离开,然而,安芸却是牢牢的挡在前面,怎样都不肯让开。
于清华皱眉:“你还想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这样挡在前面,我就不敢骑过去了吗?告诉你,我就算是从你身上踏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你怀中的孩子想想,还不快点让开。”
安芸哭着摇头:“不,不,我不让……清华,你听我说……肖钦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这些,都是皇上要他做的,他没有背叛大商,也没有背叛你,当初,他娶我,仅是权宜之计,为了应对南阳王,他娶了我,但是,他却从来不肯踏进我的房门一步,也未曾碰的我一下……”
呵……这话真是越说越好笑了,于清华讽刺的扬起眉眼,未曾碰她一下?那这孩子是如何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再说,他与她同没同房,又与她有何干。
她与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于清华嗤笑。
安芸却不死心的继续说着:“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娶了我,也不过就是表面看到的,其实,我们之间平日里连面都见不到,我虽然嫁给了他,可却与他形同陌路,他根本就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讨厌我,我知道,他跟你一样讨厌我,他说我是个有心机的女子,他说他从第一眼看到我就不喜欢我,我知道,因为,你不喜欢我……”
“三年了,他整日呆在军营中,根本就不回来,别说见他一面,我甚至都不已经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是结了亲了夫妻……虽然我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可是,这有什么用?对他来说,我就是个摆设,不,我连摆设都不如,他从来都当我是不存在的……我知道我的存在碍了他的眼,我虽然得到了他妻子的名号,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得到他,我知道,他的心,一直都是在你那里……”
“呵,我知道,你看到我很不喜欢,你一定也很不喜欢这个孩子……是啊,这个孩子的出生,注定是不被人欢迎的,就连他的父亲都不想要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的父亲也不想要他?
难道这孩子?
于清华听到这里显得有些愣神,她有些搞不明白了……
“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了,呵呵,索性就全都与你说了吧……这个孩子,是我强要来的,那一日,肖钦从军营中归来,那晚,他与那帮兄弟们喝酒,结果喝醉了被人抬了回来,我将他扶进房间,本来,只是将他服侍上床,便要离去,可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向他,我当时高兴极了,可是下一刻他的口中就叫了你的名字,我心中难过,但是,我却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将错就错,就让他把我认成是你,然后,与他同了房……”
安芸的话听得于清华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肖钦会这样,她也没想到安芸居然什么话都说出来,连脸面都不顾了。
“呵……现在你的心里一定在笑我无耻吧,是,我就是个无耻的女人,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因为第二日,他醒来之时见到我,便打了我一巴掌,骂了我一句‘无耻!’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他看来,我永远都是那个有心计的女子,现在,还多了一个罪状……”
“当我得知我怀有身孕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我想,这次,他应该可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我也会和颜悦色了吧,可是,我没想到,当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却换来他一个反胃,他觉得恶心,觉得我恶心,他也恶心,他说他自己很肮脏,他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你了……而这个孩子,他要我打掉,他说,不要让他再见到我……”
安芸说着话,声音却渐渐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于清华,笑了笑:“你看,我这个可恶的女人,是不是遭到报应了呢?你说得对,我很坏,所以,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嫁给了肖钦,可是又怎样呢?夫妻二人,连同房都是我在耍心机,怀了他的孩子,却被他说是恶心,他连这个孩子都不想要……我这样说,你的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于清华的神情已经变得混乱无比,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了,是愤怒,是嫉妒,是烦躁,还是气恼……
好似,都不是……
于清华被安芸看的难受,强自镇定的回她:“你说这些做什么,与我有何干系,你们二人的事情,告诉我又能怎样?”
安芸没想到她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于清华却还是不肯松口,当即张着口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于清华故意冷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别在这里挡路。”
安芸怔怔的看着她,呢喃道:“难道,难道你还不肯救他吗?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心中自始至终都是你吗?”
于清华别过脸去,不想让安芸看到她现在的满脸动容,硬是冷着声残忍的说道:“哼,他心中有没有我与我何干,是你自己悲哀,管我什么事,我又没要他一直都这样喜欢我,这都是他自找的,从他娶了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和他之间就彻底的完了,现在,即使不是他的意愿,可是你们也已经有了孩子,所以,我看到你们就恶心,看到这个孩子就恶心,别来烦我,我不可能会帮你救他,让我救了他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做梦,给我闪开。”
于清华一番话说的那样决绝,令安芸怔在那里。
于清华看都不看她一眼,从她身边侧了过去。
安芸跪在原地许久,仍是不可置信的,半响,她才转过身去大喊:“于清华,你可真是狠心,你还恨的心啊,枉他这样待你,可是你却这样狠心,你好狠,你好狠啊……”
于清华加快扬鞭,不想再听身后那凄厉的声音,此刻,她的心都乱极了。
于未然追了上来,行在了她的身侧。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于清华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令我那样难过,我总该也要让他尝尝苦头,虽然不能拿他如何,但说说狠话总是可以的,不然,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于未然笑了笑,道:“怎的,现在消气了?”
于清华别扭的侧过头:“我是狠心的女人……渍渍,等会儿回去你就派人将他送回去吧,免得我现在还想多活两年就白白的被人给咒死了。”
于未然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一样,了然的点头,说道:“谁说你是狠心的女人,在我看来,你最善良不过了,呵,只是啊,刀子嘴豆腐心,明明都跟那女人说过不可能救那小子,可是,不还是私下要放了他吗?”
于清华别扭的冷哼:“什么刀子嘴豆腐心,我只不过是想看那女人不舒服罢了,反正放了那人回去,等他看到那女人没有听他的话将孩子打掉,反而还自作主张的生了下来,不气疯了才怪,到时,那女人就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于未然不拆穿她的假装,笑着称道:“是,是……”
其实,他知道的,她心肠很软,这样做,不过是想让他们一家三口能够聚在一起,因为她相信,不管是多讨厌,可是当肖钦真正看到自己的儿子的时候,还是会心软的吧。
如今,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在这里祝他们幸福了,希望,他可以忘了她,自此以后,便与安芸,与他们的孩子,好好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