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浔安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的时候,璃裳正枕着手打着瞌睡。简浔安将步子放轻,端着两碗汤药轻轻搁在桌前,然后打量着睡熟的璃裳,因为近日来在鬼谷的日子比较随意,鬼医与简浔安早就见过她那不堪的容貌,所以璃裳也便没有覆面。虽然整张脸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但是简浔安却丝毫不觉得她这样丑陋,或许是觉得璃裳有一颗玲珑干脆的心。而那些容貌漂亮的人内心也许是丑恶的,狠毒的,或许是元敬王后对他的毒害过于深刻,在他的眼中只有内心善良纯正的人才称的上真正的美丽,与容貌无关!
璃裳正熟睡间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因天生的嗅觉灵敏,她自然被这味道熏醒。睁开朦胧的双眼她便看到桌前正冒着氤氲热气的汤药,竟还是两碗!
“难道你也要与我一同喝下这汤药?”璃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简浔安问道。
简浔安的嘴角抽了抽,丢给她一白眼:“我没神农那么伟大,这两碗汤药都是为你备的。”
“啊....”璃裳睁大双眼看着两碗熬得乌黑的药汁,光是这味道闻着便有一股苦味,何况是都喝下去还是两碗?她有些怀疑这简浔安是不是故意的?
“一碗是七融花的解药,另一碗是麻沸散!”简浔安简单明确的道来。
“麻沸散?”听到这话,璃裳的心凉了一截,看来简浔安真的是要为自己刮骨?
“快喝吧,太凉了药效就减少了。”简浔安劝道。
璃裳看了看眼前的药碗,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仿佛心中挣扎一般,喝了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不喝那偏是什么希望都没有。璃裳定下决心,端起一碗用汤勺搅了搅然后捏着鼻子一气灌下,浓浓的苦味从咽喉直到五脏六腑,璃裳险些吐了出来。
“良药苦口,给,喝点水漱漱口。”简浔安为璃裳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
璃裳赶忙接过灌下这杯水后,苦涩感才稍微轻了一些!
“这麻沸散也喝了吧。等你醒来后,你就会如愿以偿了!”简浔安将另一碗汤药推到璃裳的面前,一番话说得这药像是神药一般。
“听说这麻沸散中有一味曼陀罗。”璃裳无意的说着,只是想起这曼陀罗又让她想起当年楚泽阳中毒一事,虽然解了毒却一直没能醒来,当时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以驱邪香刺激他的神经让他转危为安。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也是幸亏他中毒不深,否则华佗在世只怕也回天无术。
“你放心,这麻沸散的药效我已经试验过。”简浔安以为璃裳是担心自己醒不过来便安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曼陀罗让我想起别的事来。”璃裳觉得有些失态便匆忙将桌前的麻沸散端起来,“简公子,你放手去做,若成功了以后可以救很多人,若不成功那便改之努力钻研,总之璃裳无怨无悔!”璃裳看了他一眼,露出嫣然的笑容然后将汤药一饮而尽,这麻沸散不如刚才的药浓苦,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这世间的药草如香料一般奇特,能救人,能害人,能舒心,能惑心!
这麻沸散果真名不虚实,短短一会的功夫药效就已经发挥作用。璃裳觉得全身似是酸软无力,头也昏昏欲睡,璃裳努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有许多个简浔安在眼前。璃裳摇摇晃晃在要跌倒的时候却被简浔安扶这倒在了他的怀中。
“你放心,若然此次失败我定会一生陪在你身边以赎罪过。”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简浔安轻轻握着璃裳的手毅然的说道。
简浔安将璃裳抱到床榻上,然后开始着手准备。父亲的《简门医录》中记载了当年为信嫔娘娘医治的过程。因白头翁的毒性能侵入肌肤,损其肌理,故应将被毒性所侵的肌肤尽数除去,以蜕其皮还其本真。而这蜕皮之术正是简浔安要为璃裳所做的!
父亲留下的这本医录所记载的蜕皮之术先以配置好的药膏涂在肌肤之上,然后用刀片将浓毒溃烂的地方清理干净,后以锋利的刀子轻轻刮开肌肤,将被毒气所侵的肌肤尽数脱去,中间稍有不慎或是下刀的力道或轻或重都会功亏一篑,更甚者肌肤将无法复原!这也是简浔安为何会如此担忧的原因,因为他从未执刀去皮,要将人的皮生生撕下,父亲又是如何想到这么一个残忍方法的呢?每每想到此,简浔安便是一阵心惊,如今却要他亲自动手为人蜕皮,这对于他来说既是一场煎熬又是一场挑战!
镇定了心神,简浔安决定放手一搏。他拿出父亲随书籍一同交给他的包裹,打开里面除了针灸的银针外还有一些银质的工具,而这些便是脱皮之术所用到的东西!
简浔安又在房间添了一些灯火,好让这昏暗的房间变得明亮。然后清洗干净双手,开始这场艰难的医治之路,整个过程必须要十分用心,不可心存杂念。简浔安看了看熟睡的璃裳,她是如此相信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无论多大的困难,他也一定可以战胜!简浔安打开秘制的药盒,这药盒中的药膏是简浔安依着父亲的医录又配置的。为璃裳抹上药膏后,简浔安拿起布裹中的银刀在酒中浸了浸后再用干净的布擦干,然后在璃裳的脸上划开一道细微的痕迹!
-------------------*****-----------------------------------------------------------------------**-----京城。
京城的聚仙楼是集酒楼客栈为一体,设有天地玄黄四间上房,另有许多雅间、平间等格调档次不等的房间。此时天字号房间中已备好一桌菜肴皆是聚仙楼的招牌菜,像翡翠白鹅、宫保鸡丁、佛跳墙、莲花羹等等。满室香飘四溢,碧水云纱被风吹得如流水一般拂动,窗外的几枝细柳微拂,偶而能见飞鸟掠过的痕迹。一袭绯衣的女子站立在窗前,绯红的连襟百褶裙衬着云纱似仙似幻,衣摆上细密的苏绣牡丹国色天香,那女子听到侍女的禀报轻轻转过头,回心髻上斜簪着碧水一色的蓝田玉簪,几枝凤凰展翅的步摇下缀着珊瑚,耳档七色琉璃珠,眉目如画,顾盼生姿,高挺的鼻梁,纤薄的樱桃唇扬着一抹弧度,看见推门而入的男子她嘴角的弧度又上扬的了一些。
“泽阳哥哥你来了。”细腻柔和的声音响起,似能让人春心荡漾。
“雪儿。”楚泽阳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微微一动,想来也是自己对不住她,他以为她会毕生不复相见!
“坐吧,菜都快凉了。”梁夙雪执手请楚泽阳坐下,脸上的笑容隐隐若若。
楚泽阳点了点头,一袭淡紫色长衫衬得他更是气度不凡,衣服上的暗绣条纹花样清晰,一看面料便知是来自香罗的水锦织成。梁夙雪用余光微微打量了一番,他的泽阳哥哥温文尔雅,一点也没有沾染富家子弟的恶习,穿衣举止妥帖大方,即衬身份又不失大气。梁夙雪又将目光转向楚泽阳的腰间,没有玉佩玉牌装饰,腰间只挂了一只香囊,看那做工似是出自女人之手。梁夙雪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拿起桌前的茶壶斟了两杯茶。
“泽阳哥哥,请喝茶!哎呀..”梁夙雪端着茶杯递给楚泽阳,不知是茶太烫还是楚泽阳没有接稳,梁夙雪手中茶杯的水尽数洒到了楚泽阳的衣服上连只香囊也被杯水打湿。“泽阳哥哥,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梁夙雪的声音有些自责,忙掏出手帕替楚泽阳擦拭着。
“没事,你不必自责,让我来吧。”楚泽阳接过梁夙雪的手帕先将香囊擦了擦。
梁夙雪看着楚泽阳竟是那么在乎那香囊便说道:“这香囊都湿了,还是拿出去晒一晒吧,不然这香味就黯淡了。”
在楚泽阳的心中这香囊对他非常重要,于是便答应了梁夙雪,解开香囊的绳子。
“子如,将这香囊拿出去好好的晒一晒。一定要看管好了!”梁夙雪吩咐道。
一旁的子如忙领命拿着香囊出去晾晒。
“雪儿,你今天邀我来这有什么事?”楚泽阳因为梁夙雪退婚一事一直觉得心中有愧,故而与梁夙雪如此面对面坐着也有些尴尬。
“泽阳哥哥,没有事难道我就不能请你喝杯酒了吗?”梁夙雪的语气有些轻悠似是有些伤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儿,你别多想。”楚泽阳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在泽阳哥哥大婚前与你痛饮一番。对了,前些日子我去梨胭阁,梨胭阁的阁主送了我一些上好的香,怕是泽阳哥哥也没见过呢?”梁夙雪献宝似的将一旁的锦盒打开,又道:“孟姑娘果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不仅没有嫌弃我还将我当做好姐妹,泽阳哥哥,我真替你开心,这世间也只有像孟姑娘这样的人才配的上你!”梁夙雪温婉的说道。
楚泽阳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雪儿,谢谢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梁夙雪嫣然一笑,站起身有些调皮的说道:“那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呵呵,好哥哥,今天当妹妹的我开心,便把这孟姐姐送给我的香给你点上。”梁夙雪满脸笑意的将锦盒中的香粉放到一旁的书案上,并在书案上的三足镂空香炉中加上这香粉,不一会从香炉中燃起缥缈的香雾。梁夙雪深吸一口气,似是很享受这种味道。
“泽阳哥哥,这香如何?”梁夙雪一个回身跑到楚泽阳的身旁问道。
“裳儿的香自是天下无人能及!”楚泽阳端起一杯清茶赞道。
梁夙雪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泛着撩人的光芒,嘴角轻轻扬起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哥哥,今日我们就痛饮一番,不醉不归!”梁夙雪拿起酒杯高高举起。
楚泽阳亦跟着端起桌前的酒杯,与梁夙雪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悦耳的青瓷声。
“干”满室盈香和着这美酒的醇香,似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楚泽阳一杯下肚脸色便有些泛红,逆光线映着面前的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裳儿,是你吗?”楚泽阳喃喃自语似的问道。
“是我,泽阳,我回来了!”女子的声音盈盈响起。
“璃儿儿,我好想你,好想你!”楚泽阳疯了一般将璃裳抱在怀中。
“我也想你!泽阳”温柔的声音直入内心,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