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于清华大惊,似是不肯相信刚刚所听到的。
“公主……”冬儿哭泣着说道:“皇后娘娘她,病危了……”
卡崩……瞬间,于清华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一根弦就这么直直的绷断了。
“母后……病危……”于清华渐渐松开自己紧紧抓在冬儿肩膀上的手,神色有如遭受天雷一般面如死灰。
“病危……病危……”于清华轻声呢喃着,她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
忽而,于清华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怎么会呢……母后身体一向安康,我又没有做出何事气坏她……怎么会呢?”
冬儿见状有些不忍,只得讪讪开口:“公主……切莫这般悲伤。”
“呵呵。”于清华悄然一笑。
“悲伤?我为何要悲伤……母后又不会有事……我为什么要悲伤……她怎会有事……她不会有事的……”
是啊,她的母后,是不会有事的,病危,怎么可能……
前世里,是因为她种下的因,她的一意孤行导致了母后的逝世,所以,她今生已然努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刚不久才亲手斩断了她与乔储良之间的恩怨,她才把自己从那样的噩梦中释放出来,她才刚刚着手复仇,她才想好日好为自己,为兄长,为母后做好万全的安排……这一切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啊……她又没有再让母后失望,她又没有再做下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她明明已然避开了所有,她分明记得母后的身子向来安康。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病危呢……
于清华任凭怎样都是不能相信,她的母后,好好地呆在宫中,只是有些小风寒,怎的就成了病危的呢?
要她怎么相信,要她如何相信?
前不久还好好的人,这下就快要不行了……骗人的吧?
难道,又是玉妃做的吗?
她不单记得要陷害自己,竟还不忘设计她的母后吗?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她明明已经尽力避开前世的劫数了,为什么还会有此一劫,为什么?
难道,真是人力不可扭转的命数吗?
难道,她真的就无法改变她人吗?
呵、呵……真是可笑呢,可笑……她不信命,她不信天,可是,她却最终仍是逃不过天命的束缚。
是啊,她算什么呢,她不过是一个被施舍了一命的可怜虫而言,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一切,她以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可是她忘了,她此刻所拥有的,不过是这条命罢了,这条命,还是老天施舍给她的,她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却还异想天开的要与天做斗争。
想到这里,于清华笑容越加的狂肆,她哈哈的笑容此刻看来甚至比那明黄的烛火还要刺人眼。
“是啊,是啊……我以为我做到了……我以为我改变了……结果却仍是如此,仍是如此……”于清华呢喃着话语,显得有些痴狂。
冬儿有些害怕,她上前去扶住于清华的肩膀,泪眼朦胧道:“公主,您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于清华则对着冬儿微微一笑,容颜越发的不可直视了。
“我以为我做到了呢……我以为我改变了一切呢……我以为,我真的做到了呢……”于清华对着冬儿痴痴的念着。
冬儿的泪水流的更甚了,她心中不免在为于清华难过不止,公主可是自幼便在皇后娘娘的身边长大呢,皇后娘娘为人和善,最不喜争闹,她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的就想亲近……公主是多么的在意皇后娘娘啊,可是眼下,皇后娘娘却要弃年幼的公主于一处,自己却撒手人寰……
冬儿想不下去了,她只觉得此刻的于清华看上去特别的难过,那虽是含笑的神情却令她看了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揪得她的心生生泛疼。
——到了后半夜,于重玄已是命所有人准备好了一切,启程了。
于清华此刻正神色漠然的坐在马车之内,冬儿在她一旁陪着,泪水早已哭干。
她看着于清华这幅模样,见她从头到尾甚至连一滴泪都没留过,可是她却知道,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悲痛,都要难过的。
冬儿看了看于清华那干裂的嘴唇,心中划过一丝心疼,便弯身从一旁的茶几上面拿出水壶。
“公主,喝些水润润唇吧,都干裂了。”冬儿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她将水壶递到于清华的面前,等着她接手。
然而,于清华却并未有任何反应,她甚至都没有抬过一次眼皮,只是徒自一人径自发呆着。
从先前得到那个消息时,到现在,于清华都还不能从那种状态当中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难过还是悲痛,亦或是吃惊,不能接受……可她觉得,这些都不足以表明她的内心。
她现在更多的好似是在不甘,是在愤恨……她以为她重生之后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她以为她此番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了,她甚至以为她可以凭一己之力保护母后和兄长了……可是,她却想错了。
原来,她不过是侥幸捡来了一命;原来,她不过是个看戏之人;原来,不管她做了再多,做得再好,该走的还是要走,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原来,待到真实发生在眼前,她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发生,却无力阻止……
那么,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是什么?
呵……不由得,于清华就想笑出声来。
她也不过如此,她也不过就是个看客。
即使她能知晓一切又如何?即使她能看破一切又如何?她最终不还是只能看,不能做,她最终不还是扭转不了乾坤,改变不了命数。
看吧,这就是她,一向自诩清高的于清华,从来都是只信自己的于清华……于清华,你也不过如此。
夜已至深,黑黑的道路之上只留下一行急速赶路的人马,此刻,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是欢笑的。
丝毫没有来时的喜悦,现在他们剩下的,就只剩无尽的疲惫和悲痛……
肖钦骑着马伴在于重玄的左右,他侧目看着身旁的这个王者,只觉得他此刻看上去丝毫没有威慑人的霸气,反而是满身的倦怠与愁绪……
这个男人,刚刚才经历过爱妃的背叛和设计,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处理,却又突然听闻自己的结发妻子已是病入膏肓,即将行将就木。
连番的打击,仿佛已是让这个从来都是贵气逼人的男人变得脆弱不堪;此刻的他,那里还像一个身负天下的君王。
果然,不管是再强硬的人,只要是遇到此等打击,都会变得心力憔悴。
肖钦的目光不由的望向后面的马车,他在想,不知华儿此刻怎么样了。
她那般坚强的人,从不肯轻易服输的人,眼下,怕是也熬不住了吧。
呵……偏生他之前又与她说了那样的话,她此刻,一定是难过之极的吧;她会不会就此真的再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了呢。
他那样的做法,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洒下了一把盐……
可是他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这样,哪怕,这样做的后果,会让她永远的远离他,永远的与她失之交臂。
总是如此,他也不能后悔。
华儿,对不起……
——一行中人赶到宫中之时已是天光微明了。
众大臣们都携着家眷回各自府中去了,将士侍卫们也都留下来整理行囊了。
于清华在冬儿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她抬头望了望那高高耸立的宫墙,内心闪过一阵翻涌。她抑制住这种思绪,暗自握了握拳,然后抬起脚,对着宫门,踏了进去。
于重玄在肖钦等人的陪同下,有些踉跄的下了马,他身侧匆匆的接过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披风,胡乱的给自己系上,然后步伐凌乱的向宫门处走去。
离坤华宫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于清华已然是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了。
她在冬儿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然后只觉得每抬一步,都令她呼吸不畅。
坤华宫外,于清华驻足。
她看见宫内灯火通明,侍女的哭泣之声不断从中传出。
下意识的,于清华咬紧嘴唇,她甚至想转身尽快逃离此处,她不想进到里处,看到些什么令她控制不住的场景。
可惜,她却不能就这样逃掉。
“妹妹。”
一声叫唤,伴随着些许惊喜和丝丝悲痛。
于清华猛然抬起头,却见一个宛若天神般俊朗的黑衣男子站立在自己的眼前,此刻,他正眉眼含喜,神露悲伤,整个神情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于清华怔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妹妹。”男子忽而又悲伤起来,他缓步走至于清华的身前,伸出手来抚上了她的发丝。
愣怔半响,于清华方才回过神,她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嘴巴微张,唤了声:“哥哥。”
听到于清华唤自己,男子一直忧郁的面容之上终于划过一丝欣慰,他轻轻的点头,疏自的叹了口气。
于清华还不能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好似身处在梦境之中一般。
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她的太子哥哥回来了……那个总是一副温柔的对她唤着:“妹妹。”的太子哥哥,那个总是喜欢闲来无事点着她的鼻头,摸着她的发说着:“小懒猫。”的太子哥哥……
隔了一世,她真的又再次见到他了。
一瞬间,于清华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微微有些泛酸,她咽了咽喉咙,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于锦渊又是淡淡一点头,说道:“嗯,我回来了。”
于清华的眼前突然的弥蒙起来,她看不清所有,只觉得自己快要难过的死去一般,她直接扑到了于锦渊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鼻尖传来他身上好闻的香气,于清华将头深深地埋进于锦渊的怀中,泪如泉涌了出来。
于锦渊被于清华哭的动容,他神色复杂的伸出双手,然后同样紧紧的搂住于清华,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不住的磨蹭,他轻声低喃:“不哭,哥哥的华儿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