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未央宫,于清华坐上代步的轿辇,心有所想的前往自己的灼华宫。
皇后苏锦西因为要留下陪太后苏语蝶,所以没有一同离开。
此时天色已黑,轿辇一路向灼华宫驶去,然,却在半路上,杀出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挡住了于清华的去路,俯身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请公主移驾春和殿。”
于清华面色微微一晃神,看了眼那小太监:“哦?晚宴已经开始了吗?”
小太监回道:“正是。”
“满朝文武可是来齐了?”
小太监颔首:“除了身体抱恙的南阳王没到,其他的大臣藩王都已到齐了。”
于清华闻言目光一凛:“南阳王没来?”
“是的,不过南阳王世子倒是来了。”
听言,于清华面目更是叵测,南阳王何时有儿子的,她怎么不知道?
“本宫知道了,这就赶去春和殿。”
“如此,那奴才告退。”
“等等。”
“公主还有何事要吩咐奴才?”
“只是想问一下公公,父皇可有差人去请母后?”
那太监一听,忙道:“回公主,皇后娘娘那里,皇上已命人前去请了。”
于清华微微一点头,才幽幽开口:“所以,本宫才想提醒你一番:母后她,不在重华宫,而是在未央宫。”
那小太监一听这话,忙是低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未央宫请皇后娘娘。”
于清华面上含笑:“且慢,你去未央宫难道就只请皇后一人吗?”
小太监闻言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于清华。
于清华轻轻一笑:“还请公公去到那里,便连同太后一并请去春和殿吧。”
小太监听了于清华这话,顿时便犹疑起来:“这,太后娘娘一直深居简出,从不参加此类的宴会,是以,此次晚宴皇上也并未要奴才们去请太后娘娘出席,公主这么说,奴才们实在是不好办。”
于清华轻轻笑了笑:“无妨,本宫刚从那里出来,今日太后心情不错,你就去说是本宫要皇祖母出来透一透气的,若是她老人家实在不愿出来,那你就单请了皇后就可以了。”
小太监稍稍顿了顿,方答道:“是,奴才谨记公主吩咐。”
于清华向两旁一挥手:“走吧,我们去春和殿。”
于清华坐着轿辇慢慢向春和殿走去。
她面上慵懒,眼睛微微闭起:今日,她是想要皇祖母出来的。因为,她还有准备一场好戏要让太家看看呢。若是没了皇祖母这等重要的人在,那这好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嘴角微微上扬,于清华对走在两旁的小太监道:“你们速去灼华宫,让冬儿和书沁现在就赶往春和殿。”
“是,公主。”
小太监的身影往灼华宫的方向快步跑去。于清华收回视线,安心地坐在轿辇上,前往春和殿。
——春和殿,此时早已灯火通明。
于清华下了轿辇,一旁有小太监迎了过来:“长公主的位置在内侧,请跟奴才这边走。”
于清华点了点头,就随那个小太监进入了春和殿。
春和殿是一向大商皇家摆宴的主要宫殿,分为东西两殿,东面一直是皇上以及众位王爷大臣们坐的主殿,而西面就是由皇后为首的一些后宫嫔妃以及一些贵族贵妇贵女所坐的侧殿了。
于清华的可以说是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人了,所以,她的位置也就被安排在了显眼的地方。
“长公主到。”一声通传声落下,于清华已然进入西侧殿,入眼,长长的宴桌上坐满了各式各样的贵妇和女郎。
于清华面上挂着华贵的笑容。
在座的除了妃嫔,其它的人此刻都已起身:“给长公主问安,长公主吉祥。”
于清华双眼一弯:“都起来吧。”
说着,于清华缓缓迈着步伐,向东边的首侧走了过去。
一落座,一旁就有人一脸谄媚的凑了过来:“长公主别来无恙,小女是户部侍郎之女江采心,去年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上见过的,您当时还送了小女一枚蓝田玉佩呢。”
江采心,户部侍郎江括的嫡女,却非长女,长女乃是江括的一方姨娘所生之女江采月。只是江采心此女为人甚是轻浮,又爱溜须拍马,总爱在公共场合讨好那些比她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女。于清华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她。但却碍于面子,不得不逢迎。
“哦,原来是江大人的爱女啊,本宫记得呢。”
那江采心一听于清华此言,忙是笑容更甚:“是啊,多亏了公主还记得小女呢,公主赐给小女的那方玉佩,小女可是有珍爱收藏,轻易不肯示人呢。”
于清华面上笑容不变:“呵呵,江小姐抬爱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把玩之物,却是用不着这般费心的。”
江采心道:“对公主而言是把玩之物,但对小女来说却是非常珍惜的物件,小女能得长公主赏赐,实乃三生有幸。定会好好珍视。”
于清华面上淡淡:“江小姐言重了,不知今日晚宴,贵府女客可是就只有江小姐一人前来?”
这边与清华的话刚一出口,那江采心面容就有些僵硬,她讪讪的开口道:“小女的母亲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没能来参加这次的晚宴,小女是带着我的长姐一同来的。”
于清华面色了然道:“不知哪位是江小姐的长姐?可否引荐?”
那江采心面上露出一些不想之意,但终究还是扯了扯笑脸,转身拉过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道:“这位就是小女的长姐,江采月。”
那朴素少女看上去甚是柔弱,她面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羞怯地福下身子:“小女江采月见过长公主。”
于清华微微一点头:“采月姑娘有礼了,请坐。”
“谢过长公主。”
于清华面上含笑:“采月姑娘不必如此拘礼,在座的都是与你我一般大的女子,你可放开了与之相处。”
江采月面上微微红了红:“是,公主。”
江采心见自己的长姐这般小家子样,心中十分恼怒,本来,她和母亲是坚决反对让江采月出席这次的晚宴的,一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有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长姐,二是觉得她出来会为他们江家丢人。果不其然,这才跟长公主讲了两句话,瞧她那副样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亏的父亲还偏要让她出来,说是让她好好接触一下上流名门。可是她看她啊,也就是一个不成器的乡巴佬。能见识什么大场面。
一旁的几位贵族少女凑了过来:“采心,这就是你那位长姐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还胆小如鼠。”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之女孙雪萍,她素来是以牙尖嘴利著称,口碑十分不佳。
孙雪萍这话一出就热得几位贵女笑出声来,虽她说话声不甚大,但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江采月和于清华自然也是听到了的,江采月把头降得有些低,而于清华则是举止优雅的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一抿。
江采心见于清华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以为她是默许了,于是随即便道:“还请大家不要见怪啊,我这长姐因是庶出,所以甚少见的外人,又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的宴会,所以才会如此失礼,毕竟是小门小户调教出来了,随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她毕竟也是我江家一女,你们也别太这样逗她,就当是给我留些面子。”
众女听了又是一阵唏嘘:“确实如你所说,性子太也见不得此等大场面,我说你下次还是让她待在家中,不要再出来了。”
说罢,众人又是“咯咯”的娇笑声起伏不断。
于清华把这些话都一一听在耳中,然后抬起眼睛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那江采月,见她似乎将头低的更深了。
就在众人嬉笑之际,却听得一个煞是好听的声音传来:“诸位,可否容我加入,一同欢乐?”
于清华略微一抬头,向来人看去。只听得有女子笑道:“安芸郡主说笑了,郡主今日也甚是贵气,不愧为我京都第一才女。”
于清华看向那张美丽的脸颊,却是柔美,只是……她却不喜。
安芸郡主略微羞涩的笑了笑:“孙小姐真是会说话呢。”
那孙雪萍道:“哪里,是郡主天生国色。”
安芸郡主的笑声清脆好听,她突然一抬眼看向于清华,于是开始亲密的围了过来:“清华姐姐也在啊,妹妹好久不见姐姐,实在是想念得紧呢,听说姐姐前些日子去到普泉寺为清悠妹妹祈福了,姐姐当真对清悠妹妹甚好,妹妹瞧着心里倒是有些羡慕呢。”
于清华任由安芸亲热的拉过自己的手,笑了笑:“呵呵,倒是叫妹妹你见笑了。”
安芸郡主道:“哪里,姐姐能有如此的大义,安芸当真是从心里敬佩姐姐呢。”
于清华客气的与她寒暄:“呵,妹妹倒是好久未曾进宫了,不知可实现公众太闷,不肯来了?”
安芸郡主不满的嘟了嘟嘴,道:“姐姐您是不知道,妹妹哪里是不肯来宫里,只是近日来父王他总是将安芸关在闺阁之中,让安芸好生学习诗书琴技,说他堂堂永安王之女怎可是那等庸碌之女。”
“就因此,安芸这些日子可是被关在家中,一次都不得出来过。”
于清华闻言轻笑:“妹妹从小就天资过人,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永安王爷如此苛求妹妹也是为妹妹着想,否则,你这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岂不是要被别人抢走了?”
安芸娇笑:“姐姐,连你也取笑妹妹,什么京都第一才女,不过是人家随便一说罢了,你倒是记得深。”
于清华口上说:“呵呵,是与不是,我说不清楚,大家可是都在这里看着呢。”
然则,于清华的心中却是早已冷哼出声。安芸郡主,从小就爱与她攀比,从相貌到性格,从着装到举止,样样都要与她较上一番高下,后来更是苦练琴技,自从在她于清华十二岁的生辰宴上大秀一回之后,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从那以后就落得个‘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自那以后,没回再看她,更是趾高气昂。她又如何布置,她这般心心计较,事事要与她较个高低,实际上是因为肖钦。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安芸打的是什么心思,她本就心系肖钦,奈何肖钦却是从小就被定下是她于清华的未婚夫。前世里,若不是她自行悔婚,那必然也是轮不到她安芸来嫁肖钦的。
是的,前世,就在她嫁给乔储良一年后,安芸就下嫁给了肖钦,而且,听说父皇为了弥补肖钦,也将安芸封了公主,这才下嫁于他。但,于清华却是知道,安芸嫁了过去,却是独守空房,因为,肖钦根本没回来亲自参加婚礼,而是身在边疆。他的婚礼也是肖家和永安王府两家共同筹办的。因为安芸的执意,所以,才有了那场形同虚设的婚礼。
今日,肖钦大胜而归,这安芸自然也是欣喜的。
这时,几位贵族少女见她二人聊得欢快,也都凑了上来:一女道:“今日是为肖将军大了大胜仗而办的宴会,肖将军当真神勇呢,不愧为我大商第一好儿郎,不仅相貌英俊,且诗书歌赋,舞刀弄枪,样样精通。公主得此未婚夫婿,实乃一段良缘佳话呢。”
另一女接过话来:“听闻安芸郡主今日为此宴会准备了一个节目?”
安芸笑道:“肖将军神勇,为我大商立下此功,安芸仰慕英雄,无以表达,是以近日再次庆功宴上准备了一曲,是为将军庆贺。”
那女道:“郡主果然才女,在次大庭广众之下能露琴技,真乃实至名归的才女啊,我等若是此刻也来一曲,岂不都是班门弄斧了。”
安芸腼腆的笑笑:“大家实在是高看安芸了。”
于清华面上不变,依旧听着众女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吹捧着。不发一语。
然,这时,那个孙雪萍却道:“肖将军是长公主的未婚夫婿,不知肖将军大胜而归,长公主可有也准备上一曲为他庆贺?”
孙雪萍这话一出,众女都将目光放在了于清华的脸上。
孙雪萍这话说的蹊跷,若是在平常,谁不知道这长公主是从爱不习这些女儿家的物事,相反,她更偏爱一些策马武术之类的男儿家的事情。早在长公主幼年时,当今圣上就曾为她请了全京都最好的琴师和女红之类老师,但长公主非但不学,还将老师们都气的辞了差事,谅是圣上如何劝解都不起作用,长公主仍是一意孤行,最后圣上无奈,只得为长公主请了几个武师,学了那练武之事。后来如何,却是不了了之了。
只是不知,孙雪萍今日有此一问却是何居心?难不成,她是想让长公主当众出糗?想到此处,众人面上具是一寒。
孙雪萍却是不理众人惶恐的神情,只是面上微微带笑,然后不动声色的盯着于清华。
于清华仿佛看不见众人的神色,只是缓缓的抬起酒杯,悠悠的品酌。
好半响,她都不曾开口说话,却看见那孙雪萍与安芸互相暗暗交流的眼神。心中冷笑:这是来看她出丑来了?可惜,这次却是不能如她们所愿了。
“公主为何不语?可是小女说错话了?”苏雪萍见于清华不语,只得娇笑的开口。
安芸道:“呵呵,姐姐向来不喜这些东西呢,倒是孙小姐你这话问的太过了些。”
孙雪萍一听马上面色成惶恐:“呀,小女实在是不知实情,还请长公主饶了小女这回。”
缓缓咽下口中的甘甜,于清华抬眼望了望众女,轻轻笑道:“本宫却是不打算弹奏一曲,孙小姐你不必如此惶恐。”
此话一出,于清华就瞟见安芸那略微扬起的嘴角,随即又是一笑:“弹琴之类的,既然已有了安芸妹妹这样的才女,又何须本宫出马。”
“本宫,打算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