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于清华是被僧人们的念经声吵醒的,于清华有些懊恼的下了床,任着一群侍女为她打来清水,梳洗过后,又是一阵穿衣打扮。
昨晚她想事情,竟是入了后半夜才刚刚睡下,谁知这一大早的,还没个清净,心道这些和尚怎的都如此勤奋。于清华至此尚是心中憋闷。
冬儿今日为于清华梳了一个简易发式,仅是将长长的发丝用玉簪挽起上面,余下长发皆是柔柔的散落身后,冬儿随手又拿起一根青白色的丝带,然后手脚利落的在于清华的后发处,为她别了一个蝴蝶样式的锦带,长长的带子就打着垂下的发丝飘于身后。
“公主,您看这样可好?”冬儿拿着铜镜放在于清华面前,好让她可以看得更清楚。
于清华顺着铜镜望了望,满意道:“你梳的发,我哪有不喜的。”
冬儿抿嘴一笑:“这大清早的,您又拿人寻开心。”
于清华轻笑:“我哪里敢拿你寻开心,这不是真心夸你么。”
冬儿啐了她一口,又道:“普泉寺的方丈已是来过了,他让冬儿告知公主,等您醒了就先去茹素斋去用过早膳,然后他会开始亲自带您去听讲佛法。”
“哦。”于清华思量着,今日这一天可不是这么好度过的。
冬儿见于清华懒懒的样子,不由又是一阵气恼,她说:“公主您怎可还是这般兴致缺缺的模样,您是来为四公主祈福的,又不是来这里避暑的,您这番样子,若是给玉妃娘娘瞧见,定会又让她搬出些许由头,说是公主您,根本就不希望四公主病好呢。”
于清华闻言只是笑笑,她倒还真的是巴望着于清悠不得好,只是,她又怎会不知,于清悠根本就没得病,这只是借机,诓她来此罢了。
“我知道了,只是心里有些不喜听那和尚念经罢了,你也未免讲话说的太严重了些了。真真是个唠叨婆婆的样子,我可算是怕了你了。”于清华说着,意料的看见冬儿气急的模样,‘哈哈’一笑,方道:“好了,不拿你说笑了,眼下时日已是不早,咱们也该去用斋饭了,别忘了待会你还要陪同本公主去听那和尚念经呢,万不可给耽误了,免得玉妃娘娘说,本宫压根就不希望四妹病好。”
冬儿听了更是气极,直跺脚道:“公主。”
于清华人已是笑着踏出了房门。
——普泉寺,茹素斋。
于清华小口的吃着冬儿为她夹过的小菜,动作堪称优雅。
此时已过辰时,寺内僧人皆已用过朝食,于清华此时用食,已算晚了的。
用罢饭食,日头已是欲上正中,于清华料想那群老和尚就是心性再好,眼下怕是也已等得急了,于是于清华也不敢再怠慢,忙是收拾了一下,带上冬儿,这就跟着寺院内的小沙弥往住持讲经的佛堂去了。
到了佛堂,住持方丈已是领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在那恭候多时。
于清华面上一阵涩然,忙时双手合十的见礼道:“让大师们在此等候,真乃清华罪过。”
住持方丈仍是满面慈祥的笑容:“公主多礼了,请上座。”
于是,于清华就开始了一天惨无人道的开始——额,听和尚念经。
主持大师面露祥和,一口一个佛曰,一口一个善恶,于清华听来已是摇摇欲睡。
“佛曰:‘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几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译文佛说:恶人害贤人,就像仰头向天吐唾沫,唾沫吐不到天上,还落到自己身上。又像逆风扬洒尘土,尘土洒不到别人身上,反过来污染了自身。贤人终不可毁,祸患一定害了自己。)
“公主以为如何?”
于清华正当好梦,却突闻主持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坐正,然后摆上一连虚心求教的表情。
主持大师摇头一笑:“凡世间善恶,皆有因果,恶人不得害贤,因此,因缘际会,终究人不胜天,恶不压正,凡恶者,自作恶时,天在看,凡贤者,于恶陷害终将不得。害人终害己,邪终不能胜正。”
这却是在教她善恶了,于清华闻言也是一笑。
对面一位看似德行望重的大师对着于清华施一礼道:“不知公主因何发笑?”
主持大师已是开口:“公主可是有了悟之处?”
于清华还施一礼,遂道:“非也,我只是对于住持方丈的话略有不同看法,是以发笑。”
另一位大师疑道:“哦?公主既是不认同方丈之言?”
对面那位大师也跟着说道:“愿闻其详。”
于清华面上含笑,她抬头看了眼仍是端坐在那里的方丈,表情甚是祥和,于是她幽幽开口:“世间善恶,本是如何,我不得知,但既然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这却是在暗示我等,世间善恶,自有天定,不是非人力可扭转的了?”
于清华顿了顿,又看向了四周,方丈仍是在含笑不语,然观各位大师,已是面露思考,于清华方才又道:“也就是说,既有那作恶多端的恶人,我等也无法耐他作何,因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只有天才能将他惩之以法,而我等在天命到来之前,更是不得将那人如何,纵使知道他作恶多端,已是恶贯满盈制图,却无法做任何事,也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此,那清华倒真要问问,天道在何处?定数在何处?试问那些作恶之人,可是有天来代为惩治?然清华才疏学浅,长至今日,皆没听过天道惩恶之事,只是知晓,我大商有律法,凡有作奸犯科之人,罪证确实,抓住便是按律行法,由开朝至今,已是将此道行至百年。”
“每每此时,可有见‘善恶因果’?清华年幼,但却也知,这世上受冤枉死之人何其多,虽非个个良善,但却并不能否认,良善之辈遭冤枉,打压致死亦是不乏少数。”
于清华此时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方丈大师:“如此,大师且如何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四周大师们一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于清华只是面含微笑的看着主持,也不着急。
主持面色不变,仍是那般面露慈善地看着于清华,亦是不语。
良久,还是坐在于清华对面的一位大师开口,他道:“公主此言差矣,公主即知有作奸犯科之人被绳之以法,又怎会以为那不是天命?须知世人生于世,皆是已定下命数,那作恶之人也便是命数如此,善恶已报,方会罪行揭露,被绳之以法。”
于清华听完笑意更浓,她定定的看着那位说话的大师:“大师怎么有此不负责任之言?清华刚刚话中已是言明,我说那些恶人并非是被‘天’所灭。是以,清华想请问大师,可有见过神明?可有神明现身传道?可有神明亲自下届惩恶?可有神明将这一切告知于大师?”
一语出,大师被噎在那里。
于清华又笑道:“即是没有亲眼见过,又何来信誓旦旦的‘天命’一说?世人皆将这恶人获罪归功于什么头上,总言说:‘老天开眼了’,试问,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了?我们谁都没见过神明,又凭什么这样轻易便将自身交予那未知的神明来做主,清华觉得,此乃谬论。”
这下子,所有大师皆是面面相觑,浑然不敢相信,这样一向被他们封信为天的佛法,竟会被这女子再次贬损的一文不值,甚至狂言道:此乃谬论。
于清华话已至此,也不再多说,只是略有挑衅意味的看着主持大师,她心道:叫你等秃驴让本公主在此听经谈道,本公主就非让你下不来台。
天命这玩意,于清华半天不信,不然前世的她为何会那般凄惨?所以,她只知命运是要自己掌握的,所以重生对她而言,无疑是一次最好的机会,她要让她的命运扭转,她要让自己成为那不被天命束缚的人。
就在于清华那样目光光灼灼的盯着主持大师不语时,主持却是呵呵笑出声来。
于清华诧异,不知他为何发笑。
对上于清华疑惑的目光,主持大师收起笑容:“如此话语,不该是公主这样浴火之人该说出口的。公主,请慎言。”
霎时,于清华只觉得内心‘嘎嘣’一下,她满目惊讶的看着主持,似是不可相信。
浴火、、、那不就是凤凰涅槃,重获新生?
他,竟然知道、知道她是重生的?
不,不可能,这等事情,她谁都没告诉,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就算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好了,可他毕竟是人。难道说,世上竟真有这等知晓他人前世今生的人?
——一番折腾下来,这经竟是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讲完。
从佛堂出来,于清华只觉自己已是连站都不稳,她踉跄着步伐险些害她跌倒,幸好身边冬儿机警,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公主这是怎么了,不过听了住持方丈的一堂课,怎就跟被勾了魂儿似的,心不在焉的?”
于清华闻言不语,只是转头看了看刚刚的佛堂,心中霎时冷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