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弄花雨

春意一颤，防备的眼神自然流露，脸上的苍白清晰可见，他明知道她所惧怕她所惊慌之事，却故意朝她害怕的事发展，抬了步伐，向她靠近。
他像追寻猎物的猎人，她却像受伤的白兔，他对她步步紧逼了，她只能慌乱后退，到了博古架，退无可退，已是穷途末路，她终于似任宰羔羊，被百里玚双臂囚禁在了中间。
因为被逼迫至绝境，她反倒无谓清明冷静了，清眸是目空一切之态，呈现在他面前，坦然是一副任你如何我将不会再慌乱之态。
百里玚看着她如此的变化，明明是慌张却反表现出一副平静，他挑起了兴趣，对她黑眸逼视，“今日朱倾云来这了？”
春意想笑，你若不知，青衣又怎会允许朱倾云来？
百里玚看着她眼中的清明，微不自觉轻皱了眉，“她说了何事？”
“王爷难道不知？”春意开口，俨然是一副你该知道的表情。
百里玚微恼了起来，看不得她如此的将所有事情按自己的思路去想，更看不得她对他均表现出一副他藏了阴谋怀了思量欲做何事之态，他向她倾身靠近，眸光犀利，“本王应该知道？”
春意不答，却与他对视，埋下了慌张，“四儿可否和王爷做一个交易？”
百里玚对她忽然的变化微滞，闪动了眼眸，却又瞬间勾起嘴角，“你欲和本王作何交易？”
春意敛下了眸沉默一瞬，又抬了起来与他相视，“我替王爷设法让朱倾云自动回了云城，王爷将我的玉佩还给我。”
百里玚笑开，此时的面容是温润晴朗，“你怎知本王想让朱倾云回了云城？”
难道不是？春意看他，似了解了一切之后笃定开口，“朱倾云若再不离开，王爷就不怕冯二姑娘生气？”
百里玚对她所说理由寒眸瞬间肃起，温润晴朗不在，似瞬间换了人换了面孔，寒肃中一片的晦暗，“你真能把一切看得清楚。”声线中却不知为何隐隐藏着讥诮讽刺。
百里玚盯视她，冷笑而开，“若本王想让朱倾云回了云城，何用你相助？”
春意敛下睫毛，“...王爷手下无数，自然不用我相助，但是，由别人出手，不是更好吗，若他日朱倾云发觉，也不会怪到王爷头上，王爷日后若想挽回，也有余地...”
她一切似为他尽心考量，分析利弊，又有哪个属下做到如此为主，百里玚听此，只觉血气上涌，围困她两侧的手臂，也瞬间紧绷了起来。
“再者说，朱城主富甲天下，相信王爷日后还有要他相帮之处，何不留下余地，也好...”
“啪！”一声惊响，打断了她欲说下去的话，身子也轻颤了起来，视线下移，就看到了地上被他伸手一挥打落的浮雕梅花翡翠香炉，已成破碎之状，一瓣瓣的碧绿翡翠散在四处，在灯光下似星，闪闪明亮。
百里玚更加向前，倾斜的身子已和她相贴，呼吸相近，他狠戾的眸子看着她厉声开口，“你这提议，本王答应了，却只能三日为限。”说完，他已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凌烈挥袖离去。
一会之后，青衣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明亮闪光物品，行动的步伐微微滞愣，到了眼前，确定是何物，又更是沉默了一会，才蹲身下来，拿了丝帕捡起地上的碎玉。
第二日，春意又是前往随香苑教授舞姬琴技，结束之时，舞姬交与她一物品，淡笑浅语，“既然要合作，当然不能只由我一人出力。”
春意抱着瑶琴低头，看着手上被塞进来的小药瓶，清眸抬起看着舞姬。
舞姬勾勒娇艳的唇，媚惑的眸子荡漾而笑，“春宵一度，你应该知道是何物吧...”
春意本是不知，却从舞姬脸上神情和药物名称上得知，舞姬又浅笑，“此物不同于凡物，可食可闻，中者会迷幻了心智，一刻钟即可见效...相信以你之能，定会知道如何做。”
说着，再对春意笑一眼，慵懒走进了内室。春意把药瓶收进袖中，站在原地默了一瞬，终于抬步走了出去。
经过花园，自然又是看见朱倾云的丫鬟莺歌在采摘菊花，小心翼翼的动作很能让人看出菊花对她的重要性。
春意一连几日，均是看见莺歌在此采摘菊花，那日朱倾云也说，要拿了这些菊花去做菊花糕。她清眸微闪，走了上前。
莺歌听闻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是春意和青衣走来，微滞了身子，才低头喊一声，“四姑娘。”
春意“嗯。”一声，其实她在此无任何身份，莺歌不必对她如此垂头行礼，但莺歌居然如此做了，想必是朱倾云教授，怕失了礼数。
春意主动开口，“你家小姐又要做菊花糕吗？”
莺歌应答，“是。”又觉得只说一个字会显尴尬，又道：“我家小姐做的菊花糕可好吃了，四姑娘若是有时间，不妨前去夕照院，我家小姐定亲自做了菊花糕来让四姑娘品尝。”
青衣在一旁诧异开口道：“想不到朱小姐竟会做菊花糕，青衣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莺歌诧异看一眼春意，又看一眼青衣，心想青衣本是百里玚派来伺候四姑娘的丫鬟，这眼前的四姑娘也不过是个乐妓，青衣如此越举开口，也不无礼。她动了心思，只假装随意开口道：“嗯，王爷也夸赞我家小姐做的菊花糕好吃呢。”
青衣更加诧异，“怎么，王爷吃过朱小姐做的菊花糕吗？”
莺歌双眸笑开，“我家小姐自从来了王府，看见花园中的这一片菊花，就想到了做菊花糕，更因菊花有散风明目功效，想到王爷整日辛苦阅览书卷，就每日做了菊花糕送往王爷的书房。”音量微提高，却不知是想说给何人听。
春意听此，抬起眸子来看她，“朱小姐对王爷真是好。”
莺歌但笑不答。
青衣却笑道，“我说呢，前几日就听闻有人每日均送了菊花糕前往王爷的书房，却原来是朱小姐。”又道：“既然王爷都夸赞朱小姐的手艺，改日奴婢和四姑娘定会前去夕照院，到时还麻烦你家小姐动手一番了。”
莺歌回道：“四姑娘和青衣姐姐能来夕照院，我家小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
“那到时我们就去了。”青衣浅笑道。又说了几句话，莺歌赶着送菊花回夕照院，也就先告辞离去了。
回了清辉院，青衣离去，春意从袖中拿出那小药瓶，垂眸沉默，抬起眸子之时，转开视线看着窗外乌云暗淡的天空，沉闷闷的是大雨将来之势，她紧握了手中药瓶，眸子又是一片浅淡清明。
一场雨，却是压制到翌日才下了起来，秋雨不似春雨轰隆隆的尽是电闪雷鸣，反是淅淅沥沥清冷幽寂，冲刷地整个院子幽亮冷寂。青衣打了油纸伞送春意前往舞姬的随香苑，一路行走，裙摆衣袖皆是被打湿冰冷，到了半路，雨势大了起来，青衣手上油纸伞，不知为何居然从顶部漏了水，破洞裂开，已无法遮挡，青衣一急，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护了春意前往最近的凉亭避雨。
却不过一瞬，眼见墨荷侵染图案的纸伞下躲着一人跑来，到了亭子，纸伞收起，春意才看清原来是莺歌，莺歌身上衣物亦是早已湿润，手上却护着沾了雨水点点，娇嫩芳香的菊花。莺歌看见春意青衣二人，亦是诧异，“四姑娘，青衣姐姐，又见到你们了。”
青衣看着她臂上挎着的竹篮中菊花，疑惑开口，“今日下雨，你家小姐也要你来摘菊花吗？”
莺歌余光瞥视一侧的春意一眼，笑着道：“我家小姐说了，既答应了王爷每日都会送菊花糕过去，就不能失信，就是大雨，也要奴婢来采摘了菊花回去。”
青衣浅笑，看一眼一侧的春意，道：“运用四姑娘昨日的一句话，你家小姐对王爷真好。”
春意却走至莺歌身侧，看着竹篮中菊花，指着其中一枝，“四儿清辉院中并无菊花，不知莺歌姑娘可否送我一枝？”
莺歌微愣，却随即笑道：“四姑娘喜欢，又有何不可？”又笑道：“四姑娘喜欢那枝，自行挑了去吧。”
“如此，就多谢了。”春意轻抚花梗，似真的在认真挑选，伸手欲查看花蕊，却又停住动作，拿起面上的两枝菊花，挑了底下的一朵未展花苞的白菊，浅浅开口，“四儿就拿了这一朵了...带回了清辉院，拿水浸着，还能看到花开之期。”
莺歌看着春意拿起那朵白菊，又看着外面的雨势，抱歉开口道：“我家小姐还等着奴婢回去呢，若是晚了，耽搁了时间，小姐该怪奴婢了。”
青衣担忧开口，“外面的雨势还如此大，你就...”
“没事，”莺歌浅笑，“抬起手上的纸伞，道：“这不是还有伞吗，再说，这里离夕照院也不远，莺歌加快步伐，很快就到了。”说着已打开了伞。
青衣只好开口，“下雨路滑，你可要小心了。”
莺歌“嗯。”一声，护着菊花转身跑进了雨中，只一会，已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