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主仆相见
雪伊抱着怀宇在漆黑的冷风下,疲惫的入睡;怀宇哭够了,他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在雪伊的怀里睡着,头上的烧也随着时间渐渐的退。前半夜,可把雪伊折腾了,后半夜他们娘俩放下了所有的害怕与顾虑,在山野里酣睡。
待他们醒来时,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早晨,看着远处的炊烟,雪伊听到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她抱着怀宇向那家人走去,走几步后,却停止了脚步。她想这样过去,别人会接纳他们吗?昨晚赶她们走的可是那家人,唉……命亦如此,好死不如赖活,何况饿了自己倒不说,怀宇这么小,可不能活活的饿死他。怀宇是函宇的命根,她拼死也要让他活下。
她抱着怀宇来到那家人门口,她敲门道:“有人吗?求您开门可以吗?您可以不救我,但您一定要救我的孩子。”她跪下,尽管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开门。
门里的人听到她的喊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毕竟雪伊的孩子得了罕见的疾病,若传染给他家孩子,岂不是救了别人,害了自己。雪伊的叫喊声越来越小,她昏倒在门前,因为她实在太饿了。怀宇的哭声响彻了方圆五里外,听他的声音不像昨晚的哭声,而像一个健康的孩子。那家人终于开门了,她们看到惊心的一幕,雪伊倒在地上,怀里紧紧地抱着怀宇。刚才怀宇大哭,是因为雪伊抱得太紧,他有些呼吸困难,才下意识的大哭。
那家人的妻子试图将孩子从雪伊的怀里抱出来,没想到雪伊的手紧紧的抱住孩子,使得她不能抱出孩子。她扶着雪伊起来:“姑娘,起来吧。”
雪伊睁开双眼,孩子终于得救了;她像那家人跪下:“多次打扰,有不敬之处,请你们原谅。”
“姑娘,来,家里只有这个了。”妇人递给雪伊一个暗黑色的陶碗。里面盛着一碗像水一样纯净的粥;粥中的米少的可怜,雪伊将粥一勺一勺的舀给孩子吃,等孩子吃饱后,自己才吃那点剩下的。这家人人多地寡,常年灾荒,田里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挖空。所剩之物,几乎没有。
突然,门外传来官兵们的叫声:“开门,开门。”
妇人去开门:“官爷,这是怎么回事?”妇人不解,还以为是征兵,可没听说要打仗,她感觉莫名其妙。
“你可曾看到过这个女人?”蜀国的一位年轻将军将一幅画像给妇人看。
“这个……”妇人惊愕,她想:“这不是屋里的那位吗?难道她犯了什么罪,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包庇犯人,这在蜀国可是要杀头的。”
“怎么了?”将军看到妇人神色仓惶,似乎有些害怕。
“官爷,我们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难得见,更别谈见到这个女人了。”她笑道,她的笑容十分的勉强,似乎整张脸都被钉在了脸骨上,失去了活动的自由。
“你真没看见?”官差本来不相信这样的荒野不会有画上的女人,但看到她的表情,他们可以确定这屋里定然藏有神秘的东西。
“真没看见。”
“弟兄们,给我搜。”将军叫道。
“你不能搜啊,我们可是良民啊……”妻子大叫道。她的叫声里,恨透了雪伊母子,是她将灾难带给了他们。
“大家别搜了。”雪伊听到门外喧闹,便抱着怀宇走出来。
“拜见珍妃娘娘。”众士兵跪下。
“平身吧。”
那家人目瞪口呆,昨晚赶走的竟然是蜀国当朝王妃,他们自知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便跪下齐声道:“小人不知珍妃娘娘光临,多有得罪,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他们猛力的向下磕头,试图让娘娘原谅自己。
“你们都起来吧。”雪伊目光凝聚,此时此刻,她没有恨谁,他们都是一群穷苦的人民,生存是最基本的条件;他们的做法,在她看来不是自私的行为,而是人的本能。人首先要学会生存,才能谈其他的事。
“珍妃娘娘,请随卑职入宫吧。”将军上前道。
“将军,雪伊自从离开王宫后,就不可能再回去了;你回去吧,告诉王上,雪伊此生无以回报,但雪伊会天天祈祷蜀国的江山永远繁荣昌盛。”
“娘娘,您若是不回,卑职也不回了。”将军铿然道。
“将军,你是国家栋梁,怎可为雪伊一介女流,困于穷乡辟野。”雪伊呵斥道。
“娘娘,自从您来到蜀国,蜀国人民对您爱戴有加,都希望您能回去辅佐王上,继续造福百姓。”
“将军言重了,雪伊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总之,雪伊是不会回去的。”她看着苗疆的方向,那里才是她的家,才是怀宇的家;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回去看她的子民;还有函宇,那个苦命的人。
将军知道这样无法说动娘娘,便说道:“娘娘若是不回去,这辈子恐怕难以见到一个人了。”
“是阿珍,还是王上?”雪伊心想。
“娘娘……”将军道。
“哦……将军之意?”她惊醒道。
“宫里来了位姑娘,说是来找您的;王上派卑职来接您回宫,与她团聚。”
“一位姑娘,她的名字叫阿珍吗?”雪伊急问。
“是有这么一位姑娘,她已经在青阳殿等您好些天了。
“快,快带我回宫。”她焦急道。
将士们从镇上买来一个轿子,雪伊踏上轿子,那家人望着她消失在山口的尽头。
几天后,他们来到王宫的城门下,雪伊从轿子里走来说道:“将军,你在城外给我找一处休息的地方,我在那等人就好。”她不想进去后,蜀王就不放她出来,蜀宫的一切,她已经厌倦了;她不能回去那座凄冷的高墙里,忍受着寂寞孤独的终老。
“既然娘娘不愿进宫,卑职照办就是了。”将军没有勉强雪伊,因为他知道苗疆人一向喜好自由,想必娘娘是不习惯宫里的生活,才出去的。他速速在周边找了一处空宅,暂且让雪伊母子住下;之后才进宫复命。
蜀王得知消息后,来到青阳殿。阿珍见他来,急忙上前道:“拜见王上,可有小姐的消息?”
蜀王一副悲悯的表情,阿珍看到后,觉得与小姐想见无望;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些日子,多谢您的款待了。”
“骗你的。”蜀王爆笑,他为自己的成功而高兴的笑,他像一个孩子欺骗了阿珍寻主的焦心。
阿珍严肃道:“王上这是?”
“是本王的不对,珍妃回来了,就在城外;我这是来告诉你的。”
“小姐真的回来了?”阿珍半信半疑。
“那我们现在就走。”阿珍拎起了包袱。
“阿珍,本王求你一件事?”
阿珍莫名道:“王上有求于我?”
“阿珍,我想让你说服雪伊,让她住进宫里来;以后,这青阳殿,有你们两,宫里也热闹多了。”
蜀王开口求阿珍,这让阿珍不知如何?小姐不愿住进宫,想必有她的苦衷,她不能违背小姐的意愿。她说道:“请恕奴婢无能,但奴婢愿意讲一个故事给您听。”
“好……”蜀王语气拉长,他从未感到如此的失败过,只有今天,才让他感到不是什么东西自己都能得到。
阿珍将雪伊和函宇、云聪三人的感情纠葛讲了一篇,蜀王突然心生同情,决定让雪伊离开;他听到雪伊的经历,听到苗疆还有一位痴情的男人在等她,他放弃了私念,成全了他们,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实在太荒谬了。
他们来到城外雪伊的住处,怀宇病好了;也许是上天看到他们母子可怜,才收走了那些病痛,怀宇才奇迹般的变好。阿珍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美妙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她听多了,但从未感到厌倦。她随着声音来到一座亭子旁边,只见一袭青衣女子盘腿坐在席上,纤细的手指在琴玄上划出了举世无双的音乐。
“小姐。”阿珍叫道,尽管她不怎么确信,她就是雪伊。
青衣女子转身,只见阿珍目中有泪,她上前道:“阿珍,你可来了。”
“小姐。”阿珍抱着雪伊,千百万的思念,无不煎熬着她的每一个昼夜。
“阿珍,回来就好。”雪伊擦开阿珍的泪珠。有什么比绝境重生更值得珍惜,有什么比无家可归更令人悲伤?她们,才是雪山上真正的梅花,纵使冰封千年,丫枝依然生生不息,傲然的屹立在雪山上,开出绝世的梅花。
蜀王站着久久未动,他怕自己插不上话,就静站着,像冬日里的枯木,僵硬而干裂。他转身离开,将一封信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阿珍瞧见他离开,便大叫道:“王上……”可他没回应。
他走了,他走得很慢,似乎在等着那个人叫他,但他始终听不到那个人在叫他。他消失在花园里,消失在草丛中;他的内心很矛盾,像山泉里的水,激流不止;或者更像一阵狂风,狂刮不停。他想停下,但却不能控制。
他回到宫中,久久不能入睡,静听窗外的雨滴。他起身,披着外套,像雪地里的小鸟,颤颤兢兢的向屋外走去。
雪伊走了,她将永远的离开蜀宫,离开他;回到那个既令她伤心,又无数次的摧毁过她的人生的苗疆。也许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蜀王倚在门槛上,身子欲倒,被宫人扶住:“王上,身体要紧啊……”
“都走了……”蜀王支着佝偻的身体,向王座走去。
“王上,苗疆女走了;您可再娶,不必伤身啊!”宫人安慰道。
“你们是永远都不懂,什么叫做‘爱’的……”他抬着憔悴的脸,看着跪在他膝前的这些宫人。
宫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会懂,即使懂了,也没必要;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阉人,已经失去了生殖的能力。
从此,蜀王一病不起;其实他的病,不是因为雪伊的离开,而是宫中争斗激烈,他厌倦了,才借病不出。
雪伊看到石桌上放着一封信,便打开看,是蜀王的笔迹,信里写道“那日见到你,你无尽的眼泪,深深地触痛我的心,我决定用此生来保护你;但我错了,因为你并不需要。无论我多么的爱你,也无法代替你心里的那个人。我爱你,但我更愿意你爱我;既然你选择离开,那我愿意祝福你。”雪伊看完后,深感歉意,如果当初不答应和他回宫,也许彼此会好过些。
将军替蜀王送来了许多金银珠宝,尽管蜀王知道雪伊不会收下,但他还是送来了;雪伊叫他转送给救过她的那家穷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