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还俗
明月明曦走了之后,王妃对身边的徐嬷嬷的说:“嬷嬷,你看明月今天在藏经阁的时候是不是像极了那人。”
“姑娘毕竟是她的孩子,自然是像的,况且王妃把明月养的这样好,她泉下有知也必会感谢王妃的。”
“感谢?我只盼她不要恨我才好……”
明月坐在妆台前默不作声的看着立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威慑力,眼见立夏额前有了汗珠,明月慢悠悠的问道:“立夏姐姐,今日我在藏经阁的时候,你去哪了?”
“奴婢,奴婢被水荷叫走,说是她找不见姑娘放在枕边的那个小盒子了,奴婢就跟着她回来了。”说着跪在了地上,“奴婢万万想不到姑娘在藏经阁会出事,要不然给奴婢两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让姑娘自己在那里的。今日万幸姑娘没事,姑娘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明月笑着扶起立夏说:“立夏姐姐何必如此惶恐,我也就是问问罢了,立夏姐姐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是真把你当姐姐的。”
“奴婢身份低微,万万当不得姑娘如此抬爱。”
“只是今日之事就是我不追究,娘那里也不会轻轻放下,那个水荷,找人来领出去吧。”
立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明月,水荷如今也是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近年来也慢慢接手了贴身伺候的活计,前几日王妃还说等立夏嫁人之后把水荷抬举上来,没成想今日为了这么点事就要把她撵出去。水荷父母亲眷都在王府做事,这一出去不只水荷没脸做人,连水荷家人日后都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自家姑娘向来都是个好说话的,立夏壮着胆子替水荷开解道:“姑娘,水荷这次也是无心之失,姑娘就饶她这一回吧?水荷她……”
明月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处置个人都要麻烦立夏姐姐替我定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我懂,立夏姐姐这么通透个人难道就不懂吗?”
“奴婢不敢,只是王妃那边……”
“娘那边素来都是立夏姐姐张罗的,以往怎么办如今就还是怎么办,水荷摔坏了我的鲁班锁,做事这么不谨慎,我可不敢留她了,想来娘也不会多说什么。”
明月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帐顶,想了半天还是对今日的幕后之人毫无头绪,倒是从水荷来看这帮人的本事倒是手眼通天,连三王府都插的进去,只是今天的目标到底是谁?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循规蹈矩,自问没有留下一点马脚,那人即使来了这里也万万不会发现异常的,平日间明曦虽没少使绊子,可是如此阴险的手段她没那个脑子,更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不是针对自己,那就只有是针对慧安了,今日慧安说的也对,定国寺主持的位置只凭区区虚名是担当不得的,而且今日那个情形幕后之人好似也并没有大肆宣扬坏人名声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目的呢?慧安他,当真只是一个和尚?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说话那人头发花白,看上去已近花甲之年,可是那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此时他浅酌美酒,面对着一桌荤腥,完全没有对佛门净地的丝毫敬畏。
慧安从暗处走出压抑着怒气道:“你怎可如此卑鄙,使这些下流手段?”
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只要你肯还俗,我才不在乎手段是否下流。”
“我已明白让人转告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还俗,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怎么?还是要为我们偿还孽障?当初真是不该把你送到这里来,好好的大好儿郎都成了个废人了。”
慧安冷笑道:“我倒是庆幸师父能够收留我,让我还能为在你们手上枉死的人超度祈福。”
那人轻笑道:“你总说对红尘之事毫无眷恋,只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今日……你可后悔了?”
“我与明月并无男女之情,你怎能如此害她?”
“她与你并无男女之情,那你对她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情谊?我看你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不像庙里供奉的菩萨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我今日所做也是想让你得偿所愿,你不谢我倒罢了,怎么反过来又怪我呢?”
“我们只是君子之交……”
“今日之前是君子之交,今日之后呢?在藏经阁抱着她亲着她的时候,怎没见你把你的菩萨挂在嘴上放在心上?”
“那是你今日对我下了药,本不是我所愿!”
“我是对你下了药,不过据我所知那药根本不可能发作那么快,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定力什么时候那么差了?当初面对那一屋子姑娘的时候你可是宁死都不愿意碰她们的,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是你心里早已有了她,只愿意亲近她呀,你若真喜欢她,我……”
慧安冲上前揪着他的衣领说道:“不许你再打她的主意!”
那人赞许道:“这样才对嘛,大好男儿就该血气方刚、朝气蓬发,现在难道不比你念经快活么?”
慧安松开手平复了下怒气,“我再说一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还俗,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也不会阻止,只有尽我所能为你积些阴德,你领情也好,唾弃我无能也罢,我都不会改变我的主意。明月与我们毫无关联,我只求你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你若真动了她,三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嗤笑一声,“区区一个秦玉川有何可惧,不过他这女儿倒还不错,有几分聪明,虽然身份上差了些,倒也不算辱没了你。你既喜欢她,等你还俗之后娶了她也无妨。”
“我说过了,我不会还俗。”
那人自顾自说着,“她今年该有十七八了吧,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忍心看着她嫁给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只要你愿意,她随时都是你的人,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都会帮着你的。”
慧安不发一言转身离去,那人喝下杯中的酒,笃定道:“你一定会还俗的!”
慧安闪身出了暗道,慢慢走在上次明曦迷路的那个废弃院落内,一时间心乱如麻,往日里走惯了的路今日被绊了四五次。
旁人只道他年纪轻轻佛法精深与佛有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与佛有缘,只是想通过佛祖来洗刷身上的罪孽,他的卑微却在别人眼里变成了虔诚。
在今日之前,他认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为人讲经说道,在佛祖面前侍奉赎罪,间或与明月开怀说笑,他实在说不清自己对明月是什么感情……
因了这副皮相,对自己示好的闺阁女子不知凡几,明月更是没少用这个打趣自己。可笑的是自己还自诩定力高深坐怀不乱,现在想来,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人说的对,今日他不是控制不了自己,被关在里面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处暗道,当时还想着逗逗明月,等她着急的时候再说出来,可是后来……
听到明月在旁边叫自己的名字,软软的手摸在自己身上,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或者说是不想忍。被砸在书架底下的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想出去给明月好好陪罪然后把她送出这里,可是那时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他怔怔的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好像还残留着那温暖柔软的触感,鼻息间还能闻到那甜腻熟悉的幽香。那人为了迫使自己还俗之前没少带来美人,他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心里只有恶心,认为他们亵渎了自己、也亵渎了佛祖,而现在呢,他居然在无耻的回味与明月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
佛祖,请你给我明示,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白天在藏经阁的时候受了寒,又心情激荡出了一身透汗,加上明月又在澡盆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初时还不觉什么,可是到了半夜明月身上就开始打颤,她不敢托大,连忙叫醒立夏吃了些驱寒除湿的丸药,本以为药到病除,谁知到了平日起床的时辰依旧在床上昏睡不醒,立夏一摸身上滚烫,慌不迭的去禀告王妃请医问药去了。
明月迷迷糊糊的听到屋里嘈杂,没料想一睁眼居然隔着帐子看到了慧安,惊吓之下吸了口冷风咳嗽不止,王妃在旁告罪道:“慧安大师不要介意,小女之前病糊涂了人事不知,许是这时醒了看到大师难免惊讶。”说罢就进了帐子责怪明月讳病忌医。
明月喝下一杯温水止了咳嗽哑着嗓子说道:“娘,慧安大师怎会在此?”
“你这场病来势汹汹,实在赶不及招御医前来,慧安大师医术也颇有心得,就让他先来给你看看,没想着你这就醒了。”
王妃一片好意明月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伸出手去让慧安把脉,王妃看到明月袖口下的绷带讶异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