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 奄奄一息啊宝娘
“糖葫芦,啊宝最喜欢吃糖葫芦了!”啊宝蹦蹦跳跳拍着手,一改刚才哭哭泣泣的可怜样,欢快地从他爹手里接过了糖葫芦。
我咬了咬下嘴唇,决定忍痛割爱!一只白色袋子被递了过来,李洌附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若是还想要那串糖葫芦,我可以去夺回来。”
我连忙摇摇头抱住了沉甸甸的袋子,生怕他真为了一串糖葫芦做出不仁不义有违君德之事。
啊宝刚要对着糖葫芦舔下去,又停下了,想了想抬起下巴对他爹道:“爹爹,娘亲也喜欢糖葫芦,娘亲怎么还没回来,啊宝等娘亲回来了一起吃。”
啊宝他爹的脸色有些难看,“啊宝乖,啊宝先吃,娘亲,娘亲马上就回来了......”
我蹲下身子跟啊宝一般高,捏了捏他的脸蛋,又掂了掂手上的袋子,打开结,一整袋的糖葫芦,“诺,姐姐这儿还有好多糖葫芦哦,全是啊宝的,啊宝先吃,你还有好多可以给你娘亲。”
啊宝先是对着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眨巴眨巴眼睛,又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娘亲说,无功不受禄,大丈夫取之有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我气结,一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多讲究!我抬头看看李洌,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道理来说服这个小屁孩,只见他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糖葫芦,对我道:“这串我替你留着,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
“娘的,要不是少爷吩咐,这又臭又破的地方,老子才不要来,晚上要去醉喜楼抱抱小醉,除了这一身霉气!”
“没办法,今儿是个大日子,可不能让这些乞丐在大街上乱跑。”
“就是这儿了,进去!”
在我削减脑袋在脑子里搜索有没有可以让小屁孩收下糖葫芦的大道理的时候,听到豆腐坊门口两个男人的对话,紧接着一个女人被推了进来,准确地说,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女人被狠推了一把,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翻了几个身滚了进来。
“娘亲!!”啊宝急忙叫了起来,扭着小身子跑到那女人身边。
啊宝他爹急急忙忙抱住还在滚着的女人,怒吼道:“长铃,长铃,你怎么样?谁干的,谁把你弄成这样!”
女人原本该是清秀的脸上是被打过的淤青,嘴角流着血,脖子上有若隐若现的蚊子咬过般的痕迹,一件素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泥尘,带着血迹的鞭子印分散在上面,女人吃力地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丈夫,又闭上眼睛摇摇头。
“哼,谁干的那是你问的吗?”门口走进来两个官差打扮的男人,是他们把女人推进来的,“告诉过你们,今日我家小少爷一周岁,我家少爷极为重视,邀请了许多达官贵人亲朋好友来沧县吃周岁酒,前后三日乞丐一律不准上街,以免影响市容......”
“我们不是乞丐!”
“我们才不是乞丐!”
“我们要见应承仁!”
“对,我们要见姓应的!”
“让狗官来见我们!”
......豆腐坊里的男男女女都冲着官差喊了起来,这明明都是乞丐打扮的人,都说自己不是乞丐,可见纵是再潦倒的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李洌立在一旁,不时把玩着手中的那串糖葫芦。
“一群不知死活的刁民,竟敢直呼县令大人名讳!我家老爷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说你们是乞丐就是乞丐,谁要是还敢擅自踏出这个豆腐坊到街上去毁了沧县县容,这娘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官差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说着,“若不是我家少爷看这娘们有几分姿色,起了恻隐之心,她怕是还在牢房里喂老鼠呢。可偏偏这娘们不识好歹,在少爷房里呆着不老实,惊动了少夫人,讨了一顿鞭子,这半死不活的下场全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谁!走!”
“应清显!”啊宝他爹大喊了一声,正要去揍那官差,他娘子拼尽力气紧紧抱实了他的腿,让他移不了步子,“远哥,不要去......”
既然当事人都不去,我自然也不愿多管闲事。我觉得那官差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这男女之间的事一巴掌是绝对拍不响的,若她老老实实呆在牢房里,顶多关几天就出来了,何至于勾搭上县老爷家的公子又被人家老婆抓个正着之后闹得身失名毁。
待官差走了,女人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元宝,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挤出一个笑,却不敢去看他相公,“远哥,你看,给啊宝治病的银子有了,我们可以去找个好大夫了......”
啊宝他爹接过元宝,猛得往远处扔了开去,他额头爆着青色的经脉,几乎咆哮道:“我跟你说过,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把啊宝的病治好,我不要你这样去向应清显那畜生要银子!”
啊宝他娘看着一直蹲在身边的啊宝,闭上眼睛,“远哥,我们已经没有锅可以砸,没有铁可以卖了。可是啊宝,啊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撑起身子摸着啊宝的脸蛋,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啊宝一只肉肉的小手擦着他娘亲的泪,另一只手举着糖葫芦到他娘面前道:“娘亲,娘亲不哭,啊宝把糖葫芦给娘亲吃,娘亲吃了就不哭了......”
啊宝他娘哭得越发厉害了,抱着啊宝的头塞到怀里,旁若无人地哭了出来,啊宝他爹抱着老婆孩子没有出声,一家三口就这么在地上抱成了团。
“作孽啊!姓应的两父子作孽啊!”
“应承仁把我们的村子拆了,害得我们流离失所,他儿子更是个畜生!”
周遭的人纷纷摇着头。
许是烧还未退尽,我被眼前的境况扰得头昏脑胀,我不就追个糖葫芦,怎么就追出了这么段人间苦情戏?无端令人郁郁,哎,出门前忘了看黄历!
“老人家,你们说的可是曾高中探花,在外地为官多年,两年前才回沧县任县令的的应承仁应县令?”李洌似乎对这官欺民的戏码有些好奇,寻着那位拄着半弯木头拐杖的老头问了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这弱肉强食的规律自古有之,强者胜弱者汰,更何况是钱势双全的官和手无寸铁的民,想当初在白马镇,四方画室向官府交的保护费可不少,交了保护费,自然能得到保护,如若不然,等来的便是赶净杀绝,这帮人,必定是偷偷赖下了该交的保护费!
老头听到李洌问他,拿起拐杖往地上敲了两敲,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这力道很有可能让这原本就脆弱的木头丫子夭折,“除了那狗官,还能有谁!”
“你说他拆了你们的村子?”李洌是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嗷,老人家不要介怀,我只是听说过应承仁,以为他心系百姓,是为了造福乡里才还乡做了沧县的县令......”
“哼,造福乡里?心系百姓?”老头有些激动,“他是个狗官,他不是人,咳咳,不是人!他回来就是为了找宝藏!一个月前,他为了找宝藏把我们赶了出来,把我们村子给拆了!我老伴不依,不肯走,他们就把她活生生埋在了地里!活生生地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