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落款蹊跷损失重
“一两?”
白大公子摇摇头。
“十两?”
白大公子还是摇摇头。
“一百两?”
白大公子继续摇头。
“一千两?”
白大公子点点头。
“我当时身上没带够钱,幸好就在街头,去了附近的祥福钱庄取了钱,我还直怕那大汉反悔呢。”
蒲扇的扇面被我咔嚓一声折成了两半,我就要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对着白大公子扑将上去,莲心拖着她那重重的身子挡在了中间。我将头从莲心肩膀上伸直了过去,对着白大公子叫喊:“一千两,一千两啊......你该不是拿了我们这画铺整整半年挣的银子去换的吧!”
“没有半年,只是五个月的而已。做生意要有舍才有得,我一千两的进价,卖出去至少是要翻番的。”白大公子信心十足地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收回来的白花花的银子。
“啊蓝,我看这幅画墨彩纵横交错,构图清新苍秀,倒也是幅难得的佳作。。。。。。”莲心就是个心软的主,看不得白大公子受半点委屈,白大公子为人直爽,做生意胆大心细,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可纵是再好的男儿,若是把家败光了,那还称得上好男儿吗?
莲心挺着个肚子为白大公子护航,我也不能做太多动作,只能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吐出话来:“再好的佳作那也是伪作,有哪幅伪作能值得上一千两?”
“你说什么,伪作?怎么会是伪作!”白大公子刷得白了脸,俯下身又对那画细细观察起来。
如莲心所说,这的确是幅好画,作画者很用心,用笔用墨,线条粗细,染图上色都与石洌风非常相似,就连收尾处的下顿也是模仿得几可乱真,远近比例线条也与原著一模一样,画虽被模仿到了极致,但这字的功夫却是没做到家。若不是我曾经天天练着“石洌风”这三字落款,现在又天天捧着李洌亲笔写的笛谱,怕也是看不出个中蹊跷的。
白大公子自小时便开始在白家马场画马场上的马儿,画过不少的骏马图送给莲心。他对书画甚感兴趣,家中藏画也是不下百幅,是鬼才画师路一鸣的得意门生,他还曾请过各路大家一同研习讨论书画,的确也算是半个行家,又加上富家公子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非人自信,有这么一幅神色形一样不差的画摆在他面前,也难免会被坑了去。
一番计较下来,白大公子瘫瘫地靠在梨花椅上,“想我自以为阅画无数,却着了这么个小人的道!只是我有一样不明白,啊蓝你平时性格马虎,对画的钻研上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造诣,为何此番竟能看出连我都看不出的破绽?”
白大公子虽然将我贬得低了些,却也符合现实,但我还是不能服气,“白大公子,你没听过一句俗语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么?你不能因我是个寡妇就认为我不懂这高雅艺术,其实,我也是个文化人。”
我们有时喜欢对已经发生了的事钻牛角尖,却不知无论怎么钻那个角,事情都没法改变,这种时候,我们不如退一步来想想比我们更加不幸的事情。听说近来顺源街头那家百年米店老板的儿子买了块切糕花了一千六百两银子,委实是个败家子,如此想来这一千两的赝品倒也不算太亏了,每每思及此,我才能勉强顺上两口气。
但这切糕在食不果腹时还能充饥帮人摆脱被饿死的困境,也算是有个不小的边际价值,可手上这幅假画,除了能糊一糊破了洞的窗户纸,我实在想不出旁的用处,一想到这层,我又是呼吸急促了。
四方画室近半年的收入就这样被白大公子挥霍了,然而这种严重影响画室运营的消息是不能外传的,若叫有心人听了去,那还不趁火打劫?届时四方画室一不小心关门大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夜里,我们三人就着一盏烛台,围着那一千两的赝品坐着,一个关乎画室命运的座谈会正在秘密举行着。
我:“白大公子,你认识那么多有钱人,不若找个不精通画艺又爱附庸风雅的冤大头以一千零一两的价钱卖了吧?”
白大公子:“为商之道,贵在诚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昧了良心的交易的。”
莲心:“白凯说得在理。即便我们找得到这种人,也难保不会东窗事发,届时四方画室的声誉与生意怕是必定要受损的。”
我:“那要不咱们报官,等找到那个杀千刀的,把银子讨回来,再将他打个半残不死?”
白大公子:“我已经报了官,官府说这是自由买卖,你情我愿,不在官府管辖范围之内。”
莲心:“官府向来图清净,这种只会扰他安宁没有好处的事,一般是不会做的。”
我:“那就把铺子卖了换点银两,咱们分了散了。”
白大公子:“......”
莲心:“......”
良久,白大公子道:“虽然这次我们的确损失惨重,但也不是经营不下去了。这张画除了落款有些偏差,其他的确是神似,我有个大胆的提议,你们且听听看。”
我与莲心紧盯着白大公子,心中激动又欢喜,白大公子不愧是白大公子,这么快就有了对策?
“近来天辰国民热衷于追求一种残缺的美学,十全十美的东西不一定讨人喜欢,反而是那种断了臂的雕像或是裂了缝的古墙引了不少人钻研。若是把附有落款的这一角撕去,再将其上裱挂于画室正中央的墙上,作为四方画室的镇室之宝,稍有见识的人都会认为这是石洌风的手迹,还带有残缺的神秘美感,到时画室的人气必有所提高,生意说不定也会因祸得福更加红火。”
反应了半晌,我被这果真胆大的提议震得不敢呼气,我说:“若是有人看出这不是石洌风真迹该怎么办?”
白大公子气定神闲道:“四方画室也从未说过这是石洌风的真迹。”
我呷了口茶,道:“果然诚信,果然不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