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李嫂所说,江行沅见到凌如风的确很激动,好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睛里却闪过无数光彩,被凌如风一一捕捉到,故人久违的感情,他懂。
“江伯,我来看你了。”凌如风把礼品盒子放到书桌上,面朝江行沅,“这是朋友带来的新茶,给您试试。”
“唉,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这么久不出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江行沅把书放下,转动轮椅,使得自己可以和他对视。
他的语气沉重,像是一颗砂石摩擦地面,带着莫名的厚重感。而对方只是摇摇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江伯你,因为你对我是真心地好。”
屋子里连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因为江行沅身体不好,所以李嫂特意替他关好了窗户,里面完全不透气,两人回忆往事,无尽的沉默张牙舞爪地束缚住他们。
屋外,林风琴从李嫂的话中也大概听明白了,凌如风是江家旧识,这个时候来见江行沅了,不免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太冲动,说了胡话。要是凌如风进去说几句她不好的话,江行沅肯定会相信,那她的戏就白做了。
凭什么江温暖就总是有好运气,总有人替她出头?林风琴不甘心,走过去对李嫂说:“既然家里有贵客来了,那么李嫂你就多做几道菜吧,我看嘉倩他们也快到了。”
“是,夫人。”李嫂点头,立即回身走入厨房,继续准备饭菜。
等李嫂一走,林风琴就走到江温暖身边威胁道:“哼,算你运气好,要是你下一次再敢对我动手,小心我就不客气了。等下嘉倩过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吃饭就行。”
“放心,我不会和你们计较。”江温暖有她自己的骄傲,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揣着手心,“你们那些破心思我不懂,也不愿意去弄懂,如果不是因为回来拿东西,今天我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林姨,奉劝你说话还是注意一点的好,也是如风哥哥脾气好,你要是在外头这样说话,得罪了人后果就不一样了。”
或许是青春期留下的巨大阴影,江温暖始终觉得自己在面对林风琴的时候会怯懦,明明不欠她什么,就是害怕和她单独相处。她甚至觉得,要是再和林风琴多说一句话,自己也会难受死。
“还有,你别费心思防着我,我拿了东西马上就走,碍不着你们的事儿。”说完,江温暖就回到自己房门前,她的房间江行沅还一直给她留着,房间的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
刚一打开房门,一股灰尘的味道便钻入鼻腔,引起她的不适。她用手煽动鼻尖空气,试图缓解这样的难受感觉,然而效果不明显。
“看来真是夏天快到了,这么快味道就大起来。”她在想以后要不要把钥匙交给李嫂一把,让她以后趁着林风琴不在的时候帮忙打扫打扫,免得每次回来都有灰尘漫天的即视感。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过去的全家福,江温暖才觉得有几分暖意,当初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的一生暖如朝阳,无忧无虑。可母亲没有想到,在她离去之后,江温暖看见了多少令人心寒的我东西,自己又经历了多少心寒的事情。
犹豫再三,江温暖还是决定把照片拿走,幸好她今天拿的是一个大一点的手提包,装下一张照片还是绰绰有余的。
“咦,我把爸之前给我的东西放哪儿去了?”江温暖十分疑惑地在抽屉里面翻了翻,但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慌了一下,额头上也冒出了微微细汗。
她不死心,继续翻找,抽屉被弄得十分凌乱,终于,她手上出现了一个小盒子,她松了一口气,感慨:“呼……终于找到你了,真是不乖,藏的这么深,害得我以为你不在了呢!”
江温暖笑了笑,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项链,是很久之前母亲亲手给她的。本来早就打算给顾希霆看看,可她一直觉得像顾希霆这样的人,好像什么饰品都配不上他,况且他心高气傲的,不一定会喜欢,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一拖再拖,还差点找不到了。
这两天刚好因为工作的事情冷落了顾希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原谅自己,想想也挺美好的。江温暖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还没有哪样只和顾希霆是情侣的,也难怪她这样渴望和顾希霆拥有情侣物件。毕竟还是给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对这样的要求都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那家伙愿不愿意配合,唉,好不容易岔开了他的视线,趁中间几个小时的空挡跑过来拿到项链,要是他还敢嫌弃的话,我就生气给他看!”江温暖给自己打气,干净利落地把项链盒子放进包里。
以前不敢拿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和顾希霆不是两情相悦,是一场交易得来的婚姻,她觉得顾希霆不稀罕,而这段婚姻也配不上拥有母亲亲手相赠的礼物。
现在不一样了,她和顾希霆彼此确认了感情,这条项链就变成了一种来自天国的祝福,显得尤为重要。
把抽屉收拾整齐,江温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高中时候的日记本,粉红色的外壳,一看就是少女心爆表。犹豫了一下,她决定拿出去扔了,让前尘往事随风而去。
于是,江温暖抱着日记本离开了家门,没有跟凌如风和江行沅打一声招呼就,也不想再多看到林风琴一眼,逃也似的离开。
没想到刚一走到楼下,还没来得及扔掉日记本,江温暖就接到了安慧的电话,问她在哪里,可以过去了。
她看了看腕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想到安慧可能特意在等自己,江温暖把日记本手忙脚乱地硬塞进包里,就拦了一辆车,往目的地赶。
“苦了你了,我的包。”坐在出租上面,江温暖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手提包,以示安慰。
晚上八点,艾瑞餐厅门前两位应侍生将江温暖和安慧领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随即又立马退了出去。
贺云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向江温暖打招呼:“小学妹,来得挺早的。”他看了安慧一眼,也不诧异她怎么也在,淡定地走到两人身边,和特意亲手把江温暖按到了座位上面。
“啊,我自己来就好。”江温暖不太好意思,和顾希霆以外的男人有身体接触,被贺云山一碰,就浑身不自在,在座位上面也如坐针毡。
安慧眼疾手快,见贺云山朝自己走来,立马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并笑道:“我就不劳烦贺经理亲自动手啦,怎么样,坐这个位置,贺经理应该不会生气吧。”她特意坐在了江温暖的右手边,正好在江温暖和贺云山两人的中间,意图十分明显。
“当然。”贺云山绅士一笑,目光一直落在安慧的身上,“美女想坐哪儿都可以随意。”话音刚落,服务员正好来上菜,阻断了他的视线,让他有几分不悦,可是现在还不是表现出来的时机,贺云山想,还是忍忍自己的脾气,好戏还在后头呢!在江温暖和安慧看不见的地方,贺云山别有深意地看了桌上的清茶一眼。
安慧皱眉,和江温暖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感到不适,她又把目光移开。安慧心里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那个贺云山看人的眼神老是怪怪的,尤其是她今天没有换下制服,低领的衬衣刚好把身材显露出来。不知为何,安慧觉得刚才贺云山看的地方就是她的胸部,虽然这个想法大胆了些,可她坚信自己没看错。
很快,服务员就上好菜离开,桌上摆满了佳肴。艾瑞是一家有特色的西餐厅,所有的菜色看起来十分简朴,但味道一直很好,许多人愿意成为他们的回头客。
“温暖,尝尝这个顶级法国鹅肝,这可是艾瑞餐厅的招牌菜。”贺云山一直笑着,给江温暖夹了一次菜之后也没在有其他动作,气氛还算融洽。
吃了大约十分钟,安慧见贺云山没有半点要谈工作的意思,便放下刀叉,问:“不知道贺经理对我们的设计稿有什么疑问?不如早些问了,这件事情一直梗在心里,弄得我吃饭都怪怪的。”安慧朝贺云山抱歉一笑,提醒他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不急,咱们慢慢吃,吃好了再谈工作。”贺云山淡定回应,又转头看向江温暖,语气暧昧地说,“我和小学妹几年不见,有很多话想说说,就算是要谈也是先叙旧是吧。”
江温暖尴尬点头,安抚安慧:“安部长,您先别急,我们就等着看他要做什么。”见安慧神色有所缓解,江温暖又抬起头来,对贺云山说:“是啊,几年不见,大家变化都挺大的。”
“嗯,小学妹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不像我,一直是孤家寡人。”贺云山特意盯着江温暖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心里不舒服得很。其实他早就把江温暖和顾希霆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么假惺惺地问江温暖也只是为了试探她对这场婚姻的态度。
没想到以提起自己的婚姻,江温暖便一脸羞涩,朝贺云山点点头:“嗯,今年刚结的婚。”
“唉,可惜呀,当年如果我再努力一把,把你追到手,现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贺云山盯着江温暖,那眼神,让一向迟钝的江温暖也察觉到不对劲,立马避开。
她尴尬一笑:“嘿嘿,贺经理说笑了,那些陈年旧事,咱们还是不要提比较好。”提起这个,江温暖有些紧张,手忙脚乱地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稍微舒坦一点。
可贺云山就是喜欢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十分可爱,就继续跟安慧说:“安部长,你不知道吧,高中那会儿,我追她也追了挺久的,结果她一直想方设法躲开我,像老鼠遇见猫一样,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
对别人私事不感兴趣,安慧也陷入了尴尬之中,回应:“这个……只能说贺经理有眼光呗,温暖是个不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