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破（11）

秦逸并不能算是支董的直系亲属，所以这张摆在自己面前的“病危通知书”秦逸没有资格签。
真心的感谢自己不是支董的直系亲属。因为，在秦逸看来这张“病危通知书”无疑是“死亡证明单”。如果是自己签了，秦逸怎么都认为这就是在另一方面说明是自己结束了自己舅舅的生命，或者是说是自己完完整整见证了舅舅的死亡。
你不曾知道，我是有多不想见证和你有关的一切，特别是在死亡这件大事上。
支智海在经历了医生和护士，当然也包括自己的一番挣脱后，气若游丝的躺在了病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同样是一动不动一成不变的天花板，耳边还在有着来自远方的呼唤，来自支峰的母亲，如风母亲的呼唤。
这应该是林良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了。他开着蓝色跑车一路从家里穿越市中心来到了医院。这个速度估计用风驰电掣来形容都不恰当。坐在车里的如风，坐在车里的支峰，此时的心里空旷一片。
虽然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可是依旧空旷一片，只能听见来自车外的还有来自自己内心里的风，穿堂而过。这风指定是来自北方的特有的凛冽的风。因为，如风感觉到这样硬生生的干涩的痛。估计自己的心脏表皮都被风吹得起了一层皮，像是那些经常在阳光下暴晒的石头，裸露出最柔软的地方，尘土飞扬。
这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了。林良拉着如风的手，推搡着心不在焉在自己看来是吓傻了的支峰冲进了病房。
“嘭”
瘫坐在地板上的秦逸，如同看见了大救星。其实，林良在她的心里早已是她的大救星了。她从地板上迅速站了起来，上来就抱住了林良。
眼泪就这样预料到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湿润了林良风尘仆仆赶来的肩膀。
这是秦逸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近林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晰的听见林良快速的心跳声。跳动这样快的原因，一是因为这样迅速的赶来，难免有些缺氧，心脏要加快血液循环的素速度，另一方面呢，就是说生活再怎样的兵荒马乱，只是牵扯到男女之情的事情之时，总是这样的另当别论的。
残留的清醒，余留的冷静让林良推来了秦逸。他迎上来如风望向自己这边的眼睛，他的眼神闪烁。
不加解释，林良只是想用这个小细节告诉如风：不用担心的，我还是你的。
推来了秦逸，林良委婉地说：“支董怎么样了？”说着就来到了病床前。望向去的第一眼，林良就从心里“咯噔”一下：面如土灰，颜色枯槁，眼睛无神，嘴巴微张。
和自己走之前完全是两种状态。之前的时候支董虽然说脸上苍白，可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惨白吧。
“支董，支董...”林良在声声呼唤着。
很长时间，躺在病床上的支董都没有回应林良。一旁的支峰见状，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林良，他想着把秘密告诉林良。他想着对这个到现在还是糊涂的林良说：“混蛋，别再喊支董了。都这种情况了，你应该最后喊他一声爸的。像我这样喊了二十几年的‘爸’。”
不过在支峰还没有喊出来的时候，秦逸可是一下子把支峰拉了过去，她很是生气地警告支峰：“别添乱。”
秦逸是知道支峰听到懂的。可是也只有支峰还有支董听的懂。林良和如风依旧好似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的。林良这个时候真的相信支峰这是受到刺激了。再加上如风这个时候走上前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更使得林良哪有心思思考别的事情啊。
林良上去扶起了如风，他很是关切地询问到：“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害怕啊？没事的，没事的。”说着，自然地把如风搂在了怀里。
秦逸见状，便把支峰拉了出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支峰？”秦逸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十二分的严厉。
“说出实情。”支峰说的是义正言辞。
“你疯了？你还要不要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你知道你说出去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吗？”秦逸说着把支峰又往外拉了拉，她是唯恐里面的林良听见了自己和支峰的对话。
“能怎么样？把实情说出来能怎么样？难道你忍心看着林良和他的亲妹妹相爱吗？”总之，支峰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的。
“支峰，你以为你说出来他们就好过吗？别天真了。如果你真的说出来舅舅隐瞒了这样多年的秘密，林良和如风都会疯掉的。到时候我们的整个家也会毁掉的。”
“我早就没有家了。在我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这样走过自己一生的时候，我早就绝望了。表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想必你是最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了吧。可是你当初告诉我的时候说林良只是我的亲哥哥，没有告诉我如风是我亲妹妹，我、林良还有如风我们三个是亲兄妹这样详细的关系，我知道你有意隐瞒我的原因就是想要我认为林良和如风不能走在一起，你想让我展开对如风的追求，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好好地爱着你家的林良了。”
秦逸见支峰说的这样直白，无语应对。
病房里，支董在林良的声声呼唤中，终于回了他的话。
“林...林良，我真的对不...对不起你。”这是支董说出的第一句话。
林良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默念着疑问，嘴上关切地说：“支董，你少说话啊，保持体力，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你身体逐渐好转的时候再和我具体聊聊行不行？到时候我请你去我家，我和如风给你最拿手菜，行不行？”
“别想太多了。”
如风在一旁听着，她的眼神一刻也不曾远离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子。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有多想亲口喊一声那个因为好几年没有称呼而略显生疏绕口的“爸爸”啊。只是她不能。爸爸两个字的音节在如风的嗓子里产生，后又变成了二氧化碳，悄无声息的呼了出去。
支董吃力地转了一下脑袋，眼神定在了如风身上。这一次，他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曲折。支董的嘴巴张了又张，表情痛苦。
一旁的如风是明白支董的意思的。她点了点头，那意思像是再说：不要讲了，我明白你的所有语言。那意思像是再说：不要讲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我已经没有了妈妈，你给我找的继母也去世了，我身边的亲人本来就这样少，如果再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如风...”支董伸出了手，摇摇晃晃地伸出了手，抖抖擞擞地让人看着心疼。
林良这就看不懂支董的意思了。他心里满是疑问，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啊。再看看如风，她也在踌躇着。林良转念一想：可能真的是意识不清楚了吧。
其实如风在想的是自己要不要握住这在半空中晃晃荡荡的手。虽然说自己做梦都想真正像个孩子似的被自己的父亲温暖的大手牵着，只是这一个也算是愿望的事情终于实现的时候，如风有些受宠若惊，再加上林良还在眼前。真的是不知道要不要伸开手迎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支董的手在费力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迅速地落了下来。
林良看见了支董缓缓闭上的眼睛，还有那仪器上逐渐趋近于直线的条纹。
在如风听见了最终那条直线趋近于零的“吱—吱—”声的时候，她的手伸了过去。可惜的是，已经为迟已晚。如风的手和支董的手正好错过。
这一次的错过，注定是一生的错过。于支董来说，纵使如风原谅了自己，自己也是没有看见的，没有感同身受的。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支董听不见任何的呼喊了。他听不见林良的母亲，听不见如风母亲的呼喊了。因为，他成为了和她们一样的人。
他，终于脱离了生活的种种恶意刁难，成为了和她们一样的存在于人们回忆中的已故的人。
“支董...”林良的一声大喊，惊动了如风的泪腺，也惊动了门外的支峰和秦逸，以及刚刚赶到还没有来得及见上支董最后一面的支峰的母亲。
支峰搀扶着已经踉踉跄跄地母亲进了病房。秦逸的心事被支峰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现在不只是难过，让人看出自己小算盘的尴尬还有的就是担心。
秦逸真的是从心里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活着走不出医院了。真的，不只是自己，今天进病房的所有人要想从医院走出去，估计都要经历蜕皮一样的痛苦之后才可以吧。
支峰的母亲见到支智海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还算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从心底里来说，自己是有多想他这是睡着了啊。只是这仪器上没完没了的声音，时刻在提醒着自己人已经死了。自己爱了这样多年的男子已经死去了。自己为了他，办了多少可以用“心肠歹毒”来形容的坏事，自己为了他，特别是年轻的时候可谓是耗尽了精力，耗尽了财力。现在呢，虽然说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而且都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样多年，其实冷暖自知吧。
是谁说过的：爱情如饮水，冷暖自知？
自己拼尽全力，对这个叫支智海的男子爱的这样深入骨髓，虽然一哭走来辛苦，可是在这样一个支撑轰然倒塌的时候，自己就是受不住的。
有一句话叫做：我爱你如生命。
在支峰母亲看来自己对支智海的爱，这样形容完全不为过。所以说支董去世了，自己也就彻底没了活下去的能力。
支峰的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支峰没有架得住母亲这软弱无力的程度。他跪下轻轻晃晃自己母亲的肩膀，他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难过。在支峰眼里看来自己的母亲是不值得为这样的男子伤心的。他对母亲说：“妈，别伤心了，不值得的。”
这一句“不值得”无疑是给在座的所有人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