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破（8）

“所以，你就再也没有找过林良了是吧。”秦逸的语气里满是如水般的忧伤。
支董的嗓子里挤出僵硬的两声干笑“呵呵”，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怎么去找？你让我怎么去找？对于一个经历了妻子的死亡，丝毫没有经济来源的人来说，我都已经把自己的后半生给了你舅妈，我哪里来的权利再去拒绝你舅妈的所作所为，我哪里来的能力再把林良找回来呢？”
“再说了，我就是找回来了，能有什么用呢？你以为你舅妈会忍受我带着前任妻子的孩子和她一起生活吗？别说笑了。”
支董说到这里，眼睛突然很是严肃的望着秦逸，秦逸知道他是想要问自己问题的，果不其然。
“别说是你现在的舅妈了，就是你，能忍受你男朋友的前任妻子以孩子这个实体来和你分享爱吗？”
“都是不情愿的。”支董没等秦逸说出什么自己先把答案说了出来。
其实，秦逸虽然在听见支董替自己回答之后脸上满是倔强的表情，那意思看上去就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我的选择？也许我愿意呢”，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感谢舅舅对自己的回答。因为自己的心里真的很明确，自己也是不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男朋友对自己的爱，不管有什么理由，不管有什么所谓的“代替的”方式，就是不行。
我们都爱的这样决绝，爱的这样的付出全部，毫不保留。
“那和如风的母亲是怎么回事呢？”秦逸可不想让支董看出自己和舅妈一样对爱这样的自私，这样的不可救药甚至是不近人情。她换了别的话题讲。
“那我问你，你觉得我会真心爱你的舅妈吗？”支董反问秦逸。
“可是你和她过了这些年了。而且支峰都已经这样大了，说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呢。”秦逸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猜测，边揣测边回应着。
“孩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支董无奈的说着。
太年轻了。这句话在支董这边还有另外的一种解释，那就是：你太天真了，太幼稚了。
房门外的支峰，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一直在听着。你说生活也够恶心的，这个时候如果它有丝毫的同情心，就应该安排查房的医生或是护士来打断支峰的偷听。可是总是事与愿违。要知道，如果生活总是按照你的意愿去安排，那它还算是生活吗？那干嘛还有那么多的人整日里默默地含泪死去。
支峰凑近了房门些，他继续听着，心里却在暗自祈祷着“不要发疯啊”“不要发疯啊”。
“感情如果以时间的长短为衡量单位，那干嘛我还对林良的母亲念念不忘？如果感情以时间的长短为开始或是结束的标志，如果感情这样容易控制，我干嘛还这样惭愧于心，在每一个晚上都会梦见林良的母亲，梦见如风的母亲？”
“我和你们这群年轻人是一样的，在感情面前从来不懂得全身而退，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以你现在的角度，你说你舅舅我物质也好，拜金也罢，总之我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下去我选择了你现在的舅妈。可是我又不喜欢她。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我以加班为借口经常不在家。其实我也真是很忙。白天黑夜都忙的分不清。那个时候的自己拼命似的想做出点成绩，想让你舅妈的娘家人看的起我。而结果是我确实越变越好，事业越做越大。我认识的顾客原来越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如风的母亲。”
“你会觉得我本身就像是一个故事。因为我的感情，我一生最爱的女子，都是和我在工作中认识的。我爱林良的母亲，在她走之后我一度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遇到让自己喜欢的女子了，我甚至都做好了平平淡淡和支峰的母亲过完这一生就算了。谁知道我又认识了如风的母亲。她真的很是超凡脱俗的一个女子，她精通商道，在很多时候我们两个人的看法完全一样，就连公司以后的发展，她和我的见解打算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支董的眼眶湿润了。这一次，秦逸看的是清清楚楚。他望向自己的眼睛，已经腾起了一层水气。
情到深处，真的会让人为之动容。
“你能想象遇见这样一个女子与我而言的意义吗？我真的很是高兴，甚至是幸福。我无法忍受支峰的母亲，可是我确实不能够背弃她，因为我那个时候我还需要她。真的，我还需要你舅妈给我的金钱帮助。”
“那你就为了所谓的事业，就这样一直和舅妈保持着夫妻关系，我真的很搞不懂你怎么做出来的。”
“你爱怎么讲怎么讲吧。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在每一个追求的过程中你总会舍弃很多，也要付出很多。”
支董到现在依旧是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觉到丝毫的后悔，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有些对不起罢了。
“后来呢？”
“如风的母亲，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喜欢我，而且她知道我不能给她光明的未来，但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在有了支峰之后的第三年，我记得是这个日子，如风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很喜欢她的母亲，我也很喜欢如风，虽然说我不能够给她们很好的名分，那时候的我总算是有些积蓄的，而且公司的业务也在不停地发展，那我就抽时间去看她们母子。”
“如风母亲那边的爸妈都不知道这事吗？”秦逸问到这样的话题。毕竟自己是很感到困惑的，和一个男子生活了这样长的时间，女方的家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呢。
“所以为了我，她和她的爸妈断绝了关系。”
“如风的母亲吗？”秦逸真心觉得如风的母亲爱自己的舅舅爱的这样的决绝，为了这样一个男子，不要名不要分甚至和自己的家人闹翻。
支董点了点头，直到现在心里更是有些愧疚的。他说：“如风的母亲越是这样做，我也是觉得自己要好好地对待她，对待她们母子。说实话，秦逸，那几年我过的很是幸福。尽管我这边要瞒着支峰的母亲，自己要时不时地跑出去，”支董说到这里笑了笑，“以各种理由从支峰母亲的眼底下溜出去。真的是各种理由。不过我还是那一句话，那几年是我最幸福的几年。”
“后来呢？我现在也没见如风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啊？”秦逸的疑惑等着支董给自己解决。
“死掉了。”支董说。
“也是生病了吗？”虽然秦逸知道这种情况的概率极尽为零。
“不是，是被我逼死的。所以如风才会这样恨我。”支董的嘴角在说完这句之后极力地往下弯。
“实话讲，如风母亲的去世，是我心中的最痛，也是我这个做生意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损失。我真的很心痛，直到现在也是很心痛。”
虽然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说这样多的话明显要体力不支的，可是秦逸能够听出来在支董在谈到如风的母亲，在谈到和如风母亲有关的记忆时，支董丝毫没有表现出有气无力的样子，相反，他更多的是依依不舍，更多的是清清楚楚的难过。
秦逸不想再往下了解下去了，整个关于支董的过去，整个隐晦遮掩的过去，秦逸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关于如风的母亲，以至于关于如风的所有的细枝末节，秦逸都不想再听下去。仅仅是知道了大致，都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黑暗了。在秦逸看来，自己真的是无力承担这样的黑暗了。
何止是秦逸，别忘了还有门外的支峰。他也无力承担这样的黑暗了。
你有过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的经历吗？就是之前的一分钟还好好地，一分钟之后就彻底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刚才自己在干嘛，甚至连自己是谁，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都完完全全地忘了个一干二净。紧接着你下意识的紧张害怕，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但是理智告诉你要冷静，要冷静，哪怕就是想不起来也不要慌，要静下心来，要让自己好好地平复心情。
现在的支峰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啊，现在无疑是蒙着眼睛在悠长的隧道里行走，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遇到什么，是狠狠地撞到墙上，还是被疾驰而过的列车碾压成粉末。
不过，支董显然没有暂停的意思。他的情绪也很是激动，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像是一个哀怨的妇人在自言自语。
“如风的母亲在七年前去世的。这个我记得很是清楚。说到她的死因，还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我这样频繁的与她见面，最终被你舅妈给发现了。你知道的，对待林良的母亲，就是对待这样一个垂垂老去的人她都能让我和她签协议，趁我不注意把林良的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小男孩丢掉，她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是等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很是义正言辞地通知我，告诉我不会再见到这个女子了。”
“那你怎么说她死了呢？”秦逸问。
“我听支峰的母亲告诉我之后我就去看了，结果看见了她留给如风的信。虽然说是可能会再回来，不过说真的，总有一种预感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不然你想想她能去哪里呢。她和自己的娘家已经断绝了关系，况且你的舅妈又这样的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
这个词在秦逸听来是怎样地刺耳啊。真的很难想象，自己的舅舅对和自己生活了这样长时间的舅妈的评价竟然是“心狠手辣”。这才真的让人觉得恐怖呢。
“咚”
很刺耳的一声，一直站在门外的支峰推开门走了进来。
不对，不是推开门，是撞开门然后走了进来。
支董和秦逸同时回过头去看。在他们彼此诧异的眼神中，你可以看见想象到此时支峰表情的难以接受。
谁知道接下来的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