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有惊无险桂花誓
那是皇家下聘的第二天,李洌与李溯便服来到沈府。我披头散发拿着落樱剑向李洌刺了过去,那一剑被李溯挡下了。
我对李溯笑了笑,只是紧绷了一夜的脸笑起来有些牵强。
李溯又道:“皇嫂去过风荷苑了吧?”
我一怔,点了点头。
李溯望了眼李洌,道:“那是宫中的禁地,没有皇兄的允许,没人能进去。”
闻言,我不禁讶异,我两次去风荷苑都是畅通无阻,不见有人把守。难道是李洌特意为我开了路?
李溯继续道:“那些仿了江南的景色,都是皇兄亲自设计的,就连哪块石头摆哪里也都是他下令的。皇兄将荷花引进了新挖的池塘,又将生在南方的桂树千里迢迢迁来种下。那桂树本就喜温畏寒,在淮河以北极难成活,初时连叶子都要谢光了。皇兄不放弃,每日得空便料理那些树,翻土施肥,一点没有他平日里的潇洒,倒像是个十足的农家汉子。”
李洌会翻土施肥?我竟半点想不出他做这些农活时候的模样。
李溯摇头笑笑,又道:“皇兄说,若能在这里将桂树养活了,他便将喜桂之人接进宫;若养不活,他便将这院子与他那些痴妄的心思一起埋了。”
我怔了怔,“他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这些。”
这满园的桂树竟承载着李洌这样的心思?
李溯看着我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年的桂花开得甚是繁茂。”
我摸上李洌凉丝丝的脸庞,所以桂花一开,你便下旨娶我进宫,在花期最盛的时候成亲,你是怕我错过了那满院子的桂香。原来你早就给自己下了军令状,若不是花开了,你怕是再没这胆气做这样的事了。花开了,开得真好。
——
李溯回了瑞王府,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跟李洌,我换了身衣裳,喝了宫女送来的药,搬了把红木椅子坐在李洌床边。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这么仔细,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了,他的双眼紧闭着,只能看到那又长又密的睫毛,以前我常笑他长了一双比女人还妖娆的眼睛,让人不敢看,此时我好想他睁开眼让我看一看。
天亮了,李洌还是没有醒,我握着他的手,手指细长,掌心有茧,那是一双常年练剑的手,此刻却毫无力气地随我摆动。浓密的双眉紧皱,怕是在梦里还在担心我的安危吧,我吻上了他的眼,希望他能知道我平安无事,我在等着他醒来。
“石头,虽然你又臭又硬,但你只要醒过来,我便会向以前一样待你好,我不会再对你冷言冷语,我也不要再恨你了。你知道吧,其实我比你更难受。”我把李洌的手按在我的心上,“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回到过去,石头,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就愿意。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你不能欠债不还的;你说你会一直守着我,你不能食言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开了门,只见小连子端着李洌的朝服站在门口。
“娘娘,到上朝的时间了,大臣们都到了,”小连子又朝屋内望了望,“皇上还没醒么,诶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昨晚李洌中毒请了御医院的所有御医,虽说瑞王堵了消息,也难免有些风声会走漏,若是今天朝臣在早朝见不得李洌的话。。。。。。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竟飘来了当事人这么一句话,“小连子,把朝服送进来吧。”
回头看去,只见李洌身着中衣,已然坐在了床头。
我大喜过望,跑过去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捏了又捏,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醒过来了。李洌笑着无奈道:“蓝儿,我先去上朝,回来再让你捏,好么?”
我松了手,疑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只见略显朦胧的凤眼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在你吻我的时候吧。。。。。。”
我瞬时从脖子红到了额头,这温度差不多能把鸡蛋给烤熟了,小连子捧着朝服抖了抖,将头埋在了衣服下头。
“你,你早就醒了!!”
“小连子,朝服。”我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李洌便做出一副急着上朝的严肃姿态。
心里再是不悦,我也只能等他回来再秋后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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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太阳特别明媚,可这也阻挡不了我闭上睁了一夜的眼,我守着李洌一夜没合眼,此刻终于能定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我钻进被窝,暖暖的,还有李洌的温度,嘴角微微翘起,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这样舒心地睡觉了。
——我又做梦了,是个美梦。梦里我回到了扬州,那个时候,石洌风这个名字早已在江南闻名遐迩。他擅长画山水风景画,扬州的官员和富商为了求上一幅画,常常往他府上跑个数十趟,但也只能在府外等他进出的时候打上一个招呼,若是求得了,那是缘,若求不得,那是正常。他有时也会画些花草鸟禽,扬州最懂得欣赏这些花花草草的莫过于花苑里的花姑娘,但却不是所有花姑娘都有机会欣赏他的笔调的。
彼时的我初出茅庐,不知道何谓洛阳纸贵,但我却知道,这个让扬州所有姑娘都痴情的俊朗公子,也同样让我痴迷。
求画的人都是有素质的,虽说有素质的人能求到画的机率也是微乎其微,但若是没有素质,那是万万求不到画的。是以,来找石洌风作画的都是些有素质的文明人,他们万不会做出有失身份体统的事情来,比如说,堵在石府门口监督石洌风的进出。石府附近有一家茶肆,这家茶肆正对着石府的大门,即便是有一只螳螂爬上了石府的门廊,在茶肆里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基于这个得天独厚的视觉优势,茶肆人满为患。
无论是求画的知识分子还是想见石洌风一眼的妙龄女子,他们大多从早晨开铺后便在茶肆里茗茶,待到石洌风出现时一蜂窝地挤将上前。由是,自石洌风住到那个院子以后,这间名不见经的破旧茶肆有了一个响当当的招牌,叫做“等风来”,意寓“等石洌风出来”。与此同时,这间破木搭成的茶肆棚子也不断融资扩大规模,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等风来酒楼”。
我从京城一路走到扬州,盘缠用尽,身无分文,与在酒楼门前行讨的乞儿一般无二,是怎么也付不了这个高档酒楼最低消费所需银子的。
所谓素质,大抵是人们在解决住房及温饱问题之后,酒足饭饱之余苦思冥想出来的,能够将人细分为上等人和下等人的通用标准。那时候的我,既无片瓦可以庇身,亦无存粮可以饱腹,远没有资格去跟素质搭上边。
既然素质看不上我,那我便毋需像等风来酒楼里的达官贵人一样守株待兔。我可以采取没有素质但是更积极主动的手段去看石洌风一眼。比如说,在半夜三更之时,学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爬上人家的院墙,偷窥主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