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爱你在心，口难开（3）

我一直在想着要怎样开口向你讲述这个故事呢，带着没有丝毫个人情感的语气，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把这个故事缓缓说给你听？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我也不是一个懂得讲故事要声情并茂环环相扣，关键时刻故意拖腔预留悬念的人。因为，那些发生在我笔下的故事都是真实的，那些出现在我生命长河中的主人公都是真实的，他们或是明媚或是悲伤地看着我，常常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每一个明晃晃的太阳惶惶然要掉进地平线的日子里，在每一个白天与黑夜交换的时刻，在西装革履的男子提着公文包表情麻木的从公司走出来、悠扬的钟声响起、教堂里传来《圣经》低吟的声音时，那些闯进我生命中沉默少言的他们便开始向我讲述专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认真听着，黄昏的影子从我冰冷的皮肤上慢慢走过，邻家灯火逐次亮起，每每这时我都会很耗费体力的大哭一场。
请原谅我的措辞，可能是和北落相处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吧，自己或多或少受到她的影响，在她习惯性的乱用词语修饰事物时自己也不加考虑描述自己的哭是“很耗费体力的一场”。不过，自己清楚自己这样的讲述并没有错。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有着每哭一次就要浪费掉很多的体力每流一次眼泪就会觉得自己简直是要虚脱了的感受。你可能会满脸笑容地问我是不是哭的时候声音太大的缘故呢？其实我何尝不想这样呢？我何尝不想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大声哭出来呢？可是，说到底这终究是我想，而事实是他们款款深情向我讲述一切时我的眼泪很是应场景的从眼角滑落下来，静悄悄地。像是很怕打乱他们的叙述似的，所以整个过程没有声响。一丝一毫都没有。
情到深处，眼泪未必有声却一定纯粹。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从小就不是。听妈妈讲从我出生一直到过五岁生日时她印象中我只哭过两三次，这为数不多的两三次还都是在妈妈的怀抱中憨憨入睡时猛然间哭醒的。而五岁之后的自己在时间一天一天毫无私心的馈赠下小小的脑袋知道的越来越多，自己变得越来越懂事越来越学会了隐忍，流泪的次数基本上就趋近于零了。
当时的自己还小，不知道“两三次”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更不清楚一个本该哭哭闹闹的年龄“流泪的次数基本趋近于零”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那时的自己只是记得妈妈因为自己很少流眼泪不止一次地和自己聊到这样的话题，妈妈总是会对自己讲：“我们家的小如风最棒了，是不是？”妈妈总是会夸奖自己：“我家的小如风很坚强呢，妈妈很相信小如风长大了，变成更加漂亮的公主时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都会像现在这样很坚强地面对呢。”每每这样讲，妈妈总还会习惯性地用她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刮刮我的鼻子，捏捏我胖嘟嘟的脸蛋，满脸喜欢的笑容。其实我一直坚信只要是见过我妈妈笑容的人一定都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我的妈妈并没有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样貌，妈妈长得很普通，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高挑的眉毛，很爱笑的眼睛以及经常把我抱在怀里亲吻我脸蛋的嘴唇。不过，可能是妈妈从小就生活在很有权势的家庭中的缘故吧，她本就清秀的样貌再配上优雅的举止得体的语言，所以妈妈总是有一种很高贵的气质，像是所有紫色的花朵在开得最艳丽的时候被人们一张张拍下最后组成一幅巨大的画面，那幅画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带给所有人唯美且倾心的感觉。妈妈虽然气质高雅，不过因为妈妈每次笑起来的样子都很温暖，这样子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说妈妈孤傲，我所听到的是周围的大人们对妈妈的称赞，我所看到的是妈妈的平易近人、妈妈的善良、妈妈的贤惠。
我最爱的人就是我的妈妈，没有之一。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妈妈笑起来时的样子，也是没有之一。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怎样逗妈妈开心了，这都归功于我们经常做的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中妈妈扮演记者，我的角色就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小明星。妈妈会把自己经常看的杂志卷成话筒的样子，她一本正经地问我：“小如风，你好啊，我是某某报社的记者。有一个问题想要从你那儿得到答案，可以吗？”我就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情严肃的说：“请讲。”妈妈看到我这挺入戏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了又扬，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道：“听说你从小哭的次数就很少，我们记者听你的妈妈讲你从出生一直到过五岁生日时只哭过两三次，这种情况还都是发生在你睡觉的时候，是真的吗？”“嗯。怎么了？”我有意把自己小小的眉头皱起，满脸诧异地反问。“那...我的问题就是你做的什么样的梦让自己哭鼻子了呢？”每次玩这个游戏，每次听见妈妈问出这个问题，我就马上改变自己扮出的小大人的模样，我一把扑到妈妈身上，抬头对妈妈讲：“我梦见自己突然就找不到你了呢。我才不要让妈妈离开我，我就是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说完我冲着妈妈笑，满嘴漏风。
满嘴漏风。因为当时的自己好像是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换牙的时候，所以和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两颗门牙就在那个时候光荣下岗了。只要是自己一笑，别人就会看到我最前面的牙缝，那样子像是一位七老八十掉光牙的老奶奶似的。
我每次在这个游戏的最后笑着露出自己没有门牙的嘴巴时，妈妈就会笑的合不拢嘴。妈妈会捏捏我胖嘟嘟的鼓起的脸蛋说着：“傻孩子，妈妈怎么会离开你嘛，你这么可爱，妈妈好爱你呦...”
你看，我真的很不会讲故事。我和你讲了这么多，说到了我最爱的妈妈，说到了我与生俱来的坚强，说到了那些出现在我生命长河中的主人公说到了他们赐予我的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故事，可是我真正要和你讲的专属于我和北落的事情还没有开始提及。
我叫秦如风，不过哪怕我和别人是第一次相见我也喜欢别人喊我如风而不是秦如风，当然这和亲切与否毫无关系。我愿意让别人只称呼我为“如风”而不是“秦.如风”原因有三个，第一个是“如风”这两个字是妈妈给我起的，我很爱我的妈妈，所以我很喜欢她赠与我的“如风”二字。第二个原因是“如风”二字本身让我觉得像风一样灵动且难以捕捉，我喜欢它带给我的这种自由的感觉。而至于第三个原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别人在如风二字前面加个“秦”字，我不想说，至少现在不愿意向你讲出来，请你原谅。我，来自有着暮鼓晨钟渔舟唱晚之韵的古城西安。现在的我已经23岁了。可能我这样讲总会让别人产生一种“难道你已经老了吗”的错觉，毕竟很少有人在谈起自己的年龄时明目张胆的用到“已经”二字，要知道这颇有一些已是近黄昏的味道。不过，正在盛开的含羞草，只要外界稍有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就会迅速闭紧自己的花瓣，而我就是那正在盛开的含羞草，我能够觉察出时间在我身上悄无声息走过的痕迹，我能听见时间每时每刻匆匆不肯停歇的脚步声。
所以，我还是想这样子的讲出来：我已经23岁了。
和北落相识是在我19岁的时候。整整十九年的光阴赋予了我无数荒诞可笑却真材实料的故事，这些故事教会了我成长，教会了我超出自己年龄的成熟与冷静。只是，在十九年缓慢而又迅疾的时光中我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一直繁盛在我身上的花朵怎么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腐烂发臭的枯枝烂叶，在这里我已不想提及。
我只能告诉你的有两件事：一，在我十九岁那年如火的六月我被西安一所大学录取。二，我没有去读那所大学。
我没有去读那所大学，虽然它有着很让我喜欢的风景以及很合我口味的专业，虽然为了能够考进去，在高考只有两个月的日子里我复习功课到凌晨两三点，虽然考上它也是我最爱的妈妈对我的期望，虽然为了能够让我考进去妈妈整晚整晚的陪着我给我煮夜宵...但是.
但是，前面纵然我有一千万个虽然，纵然我真的考进去了，我还是没能够去学校报到。
因为，在我从快递手里接过装有通知书的红色信件时，在那一天，在同一天，我收到了变化无常的生活给我的另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