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夕阳漫天,沧海桑田。
如果是你,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描述这三个词,虽然我们都清楚它们表示的是一种感受。在迅疾的时光一路决绝地向前小跑时在某个不确定的日子里我们无意间打翻了一个牛奶瓶,一瞬间浓浓的乳白色的牛奶齐刷刷地大张旗鼓地凭借我们的嗅觉、视觉轻易唤醒了我们胸腔深处最柔软地方的觉醒。这时的我们只能束手就擒全部沉溺在过去某个熟悉的场景或是某个熟悉的故事又或是某个熟悉的动作中。
晨曦初露,夕阳漫天,沧海桑田。它们带给我们的就是这种真切存在着的熟悉的感觉。
而被我们打翻的牛奶瓶,它的上面有着明显的标签,是两个字:回忆。只是我们被这短暂的熟悉所留恋,都没有察觉到罢了。
林良抱起如风的一瞬间,打翻了如风心里的那个贴着回忆标签的牛奶瓶。
林良紧紧抱起如风时,记忆开始快速穿过无数个模糊不清的白昼与黑夜,飞速略去无数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带着特有的嗅觉,怀揣着特别的目的最终把画面定格在了如风的五岁。这个过程就像是我们在百度输入一个关键词点击“百度一下”随着“哗啦”一声页面就出现在了关键词限制的区域内一样,如此精确且速度快得不像个样子。
如风记忆本身怀揣的特别目的,百度上输入的关键词,这两者都指的是同一个词语:怀抱。
如风想起了自己过五岁生日的那天,画面里的妈妈穿着碎花蕾丝边修身版淡绿色连衣裙,扎着和此时跟在林良身后的小女孩的妈妈一样高高的马尾,她站在自己家庭院里对故意躲在屋里和她捉迷藏的如风喊:“小如风,出来啊,妈妈这次真的找不到你了。你赢了呢。”然后有着小小的个头小小的脑袋小小身体的自己高兴地从屋里跑出来,一下子扑在了妈妈身上,妈妈顺势就把小如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至此,那幅画面所展示的内容就此完结。随后,意识回到现在,如风看着如今抱着自己的林良一瞬间产生了我们上面讲过的晨曦初露,夕阳漫天,沧海桑田的感触。
说实话,五岁时的如风心里就有一个结论,关于这个结论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但却是很实际的存在了这样长的时间。如风一直认为妈妈的怀抱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小如风是这样认为的,长大后的如风也是这样认为。
只是,此刻的自己似乎要开始质疑这个结论的真实性了。因为,当被这个叫林良的男子抱起来时自己竟也觉得很有安全感。
很有安全感。如同一只受伤又迷路的小羔羊最终找到了熟悉的羊群一样。
不过,这种安全感照常理来讲应该是不切实际的。要知道,自己五岁之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被任何人抱起过,甚至是和别人指节末端的碰触都从未有过。而现在自己已经23岁了,也就是说在被林良抱起之前中间整整有十八年的间隔。
十八年的间隔。6570个日日夜夜。从未被任何人轻易地碰触过,也从未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在6570这一数字拼凑出的繁琐日子里自己从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有些许心里的亲密认同,也从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一个人生发出依赖、信任哪怕是小小的一次触摸。
只不过,显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之前的种种,重点是在现在。这就好比最常见的一个例子过去的几分钱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五颜六色的糖果,过去的几毛钱就可以完成小学全部的教育投入,过去的几块钱就可以买一样很贵重的家用电器,可是纵使人们再怎样怀念过去的货币是如何如何的实实在在,换成现如今通货膨胀的事实不是还存在着吗?纵使你磨破了嘴皮子和商贩说在过去你的这些小玩意只值区区几分钱往贵了说也就值个几毛钱那又有什么用呢?商贩的一句话就能把你的碎语堵得严严实实:“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论事你只能按照现在的规矩。”
时光在飞速地前进,某些事物早就被改变的面目全非,至于某些我们之前所深深坚持的信仰也在悄无声息中飞天的飞天羽化的羽化。所以,这样想想依附在自己骨肉上的皮肤独处了如此之久,它以36°的温度寂寞了如此之久,今天在毫无预料下被相识了仅有两天的男子抚摸,被他温存的大手掌牢牢地靠紧,自己不仅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连半分的反抗意识都没有,这些使自己诧异的症结全在于自己忘记了时间已经往前跑了十八年,自己过去无论怎样觉得除了妈妈之外再也没有人会给自己最温暖的怀抱,自己在被林良抱在怀里之前的每一个日子里再怎样坚信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喜欢如同风一样的自由,自己都忘记了这只是过去。
当然,似乎如风没有想到除去“过去”之外也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那就是很有可能自己现在有悖正常状态正常想法正常做法的种种都只限于林良自己。我的意思是只有林良一个人会让如风有很安全的感觉,只有林良自己能够让如风觉得信任、依赖以及温暖也只有林良一个人能够做到在举起如风的左手慢慢搭在自己肩膀上时不让如风有丝毫的介意,在他细长有力的左手臂缓缓环过如风的上半身最后轻轻落在她的腰上时不让如风产生丝毫的介意,在他的右手把如风的双腿自然并在一起然后落落大方地把她整个身体托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时仍旧不会让如风有丝毫的介意。
也许,对于如风来说这个叫林良的男子是她生命中的特例。只不过,关于这一点,林良怀中的如风不知道,抱着如风的林良也不知道。
从后花园到小女孩的爸爸停车的位置,从上车再到下车步入医院的烫伤急诊室,这一路林良始终未曾放下如风,他一直小心谨慎的抱着她,在如风看来平日里略显羞涩的他还一直在和自己讲话,语气轻柔地像是怀揣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如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右手臂来回摇晃感觉很痛,你就要告诉我,我尽全力使自己的步伐稳一些。”
“...嗯...我觉得应该伤的不重,从医院回来后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所以,不用太担心哈。我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安慰你的话。”
“如风,你不要嫌我烦啊,我想如果你感觉很痛,我就多和你聊聊天,这样你的注意力就会转移,感觉就会好一些吧...”
“嗯...你有在听我讲吗...不要紧,你不用说话,保存体力,你听我讲就好了。”
......其实,如风还真的没有听林良讲话。如风这样近距离的接近林良,现在的她只顾着上下打量关于这个男子的一切细节。他干净的衣领,走起路来清香的古龙香水味,明显的锁骨,男子特有的喉结,自己稍稍抬起头就碰到自己额头的他利落的下巴,他不停讲话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薄薄的嘴唇,他越来越急促却仍旧动作很是轻柔的呼吸以及从他额头滑落到鬓角的汗珠。
这一路如风不止一次地在意了这些细节,也不止一次地想要把他越积越多的汗珠擦拭掉,就像刚才的自己流眼泪时他用脉络清晰的手掌轻轻为自己擦掉那样。无奈如风的左手臂搭在林良的肩膀上,右手臂稍微动动就是撕扯筋骨般的疼痛。好在这一想法在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医院医生给如风往右手臂涂抹白色膏状药物时得以实现。
“医生,如风的烫伤不严重吧。”林良语气里满是焦急。
一个身着白色工作服,带着厚重镜片的眼镜,头发稀少的中年男子一边把药膏挤出放在碗里一边回答:“还好吧。多亏在来医院之前把袖子剪开了,不然受到的伤害可就不像现在这样抹一些外敷药膏打打吊瓶就可以完事的了。”
一旁的如风满怀感谢的看向林良,眼波流转的同时用左手擦掉了林良一直没有留意过的额头的汗水。如风做这个动作时自然地神情让林良没有感觉到羞涩而是满满的舒服。
一直跟随他俩来医院的小女孩的爸妈听到医生这样讲,也很是感激。小女孩的爸爸对林良讲:“真的是很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及时把袖子剪掉,我们家的宝贝儿子今天犯得错可真的让你们家的这位无法原谅了啊。”
“啊...”如风呻吟出了声,不过语调很是怪异,像是饱含了惊讶、戏谑、难以置信以及疼痛。紧坐在她身旁的林良赶忙站起身,满脸关切:“怎么了?是不是药膏起作用了?还是说抹得时候太用力所以弄疼了?”还没等如风开口说话林良便和对面正给如风抹药膏的医生说:“医生,实在不行我来吧。”
对面的医生看着林良伸过来的双手怔住了。要知道,自己有着二十几年治疗烫伤的经验,这个男子竟然怀疑自己给病人抹药膏的能力有限着急想要自己来,这真的是关心则乱啊。医生深吸一口气对林良说道:“小伙子,不是我把她弄疼了,是她自己刚才不小心的动了一下,水泡碰到了棉棒破了的缘故。”“嗯。医生说的没有错,不怪他,是我自己刚才不小心。”如风赶忙解释道。“哦,真的很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是...”林良有意没有讲完。这时小女孩的妈妈笑着说道:“如风,这是你的男朋友还是你们已经结婚了?”这一次不出所料的如风又呻吟了一声。不过,这一次连林良都不大不小的随声附和了一声“啊”,显然,前一次小女孩的爸爸称呼如风为自己家的那一位时林良没有听见,这一次来自东北的小女孩的妈妈如此不拘小节地问法林良听了个清清楚楚。
“哈哈,你们...不要误会。我和林良只是刚认识了两天,我们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如风最早的做出了澄清,虽然她的语调里满是遮不住的慌张。
小女孩的爸妈包括在场的医生都表现的很是惊讶。小女孩的妈妈心直口快:“什么?你们只是刚刚认识?不可能吧,我看你们两位的关系明明就是恋人的关系嘛。你看你被烫伤后这位小伙子对你的关心明明就是喜欢你爱着你啊。”
东北人的豪爽,东北人的有一说一使得如风不知道要讲什么了。她望向林良,等着他化解这尴尬的场面。
只是,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林良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想法。
在听到小女孩的妈妈提到“恋人”、“喜欢”、“爱”这样的敏感字眼时,林良内心深处涌动出强烈的无法遏止的想法。
它发疯的在血液里跳舞,在心底深处高歌:如果,这就是爱,请让我深深地爱下去。
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如果,这就是爱,请让我深深地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