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濯向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一间暂时闲置的病房,被临时当成了他的工作地点。
闲杂人等,被拒之在门外。
公安局方面将他们手中已经掌握到的所有详细资料一一呈给冷君濯,和之前报给他的那一份,尽管一模一样,而冷君濯则二话不说,直接抱着那些资料重新再认真翻阅起来。
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因为自己疏忽,而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认真工作的他,陷入案情分析中的他,专注致志,身外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的心上。
看到他已经快速翻到了最后一页,李警官不得不感叹,这人一目十行的本领,还真不是盖的!心中的心悦诚服更盛。
“李警官,怎么这次我们家君濯接的案子,只是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意外案?”茉莉从走进医院到现在,已经旁听侧击知道了是怎么一个案子,因此也就当着冷君濯的面问道。
她不明白的是,这位冷大侦探,怎么会接手这样毫不起眼的小案子?
按理来说,侦探社才刚开不久,急需要一些重案大案或是复杂的难案,来更加打响他在A市的知名度,而他本人平时亦不是很对这些小小的交通事故案件感兴趣的。
说白了,就是有点儿大材小用的意思。
茉莉问话倒是还算含蓄,但是那意思也就是那么个意思。
“这个……”李警官额头不停地往外冒汗,有苦难言。
事实上,他自己也正好奇,也搞不懂,为什么这冷大侦探也对这小小的交通事故案有了兴趣呢?
像这样的小案子,是根本无需惊扰到冷大侦探的。
他还想找个人问问清楚呢。
“是我主动接过来的!”冷君濯的目光虽然还专注地停留在手里的资料上面,但是还是插嘴回了一句。
茉莉的脸,顿时就有那么尴尬。
倒是李警官眼见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冷大侦探,您平日里可是个大忙人呢?像这种的小案子,交给我们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
这冷大侦探,就在前两天还协助他们公安局,成功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持枪抢劫案,在这个案子中,他的聪明睿智,他的冷静沉着,以及他在业务上的一些熟练老到,侦察与反侦察能力超强,在公安局上下,早已经赢得了无数的赞赏和敬重。
“我既已接手,我会负责到底的!”谁知冷君濯还是坚持。
那位李警官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又将问题带回到案件本身上面来。
“冷侦探,你看这个案子,咱们从哪里入手?”
冷君濯合上卷宗,眉头深锁,“绕开偏僻路段,无监控录像,我们看来需要往别的方面再多作考量。”他的十指修长而净白,吭吭吭地敲击在资料文件上面,停留在某处若有所思。
茉莉知道,但凡他有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表示他应该是有所或是理清了部分思路,也就默默地不作打扰。
“当初死者被撞之后,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呢?”冷君濯觉得这或许是条线索。
谁知李警官立即接话答道:“当初我们也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已经派人去调查过通话记录,结果查电话卡号,发现那是一次性的新号码,只打过那一次,之后再无使用过。”
冷君濯目光一亮,追问道:“还有呢?”他期待着下文。
他对现在的公安体系的那一套侦查,很熟悉,知道必定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因为这一次性的新号码,本身就是疑点的存在。
有哪个恰巧经过现场,或是目击过现场的过路人,好心地拨了电话叫救护车,可是,这号码却是个新开不久,之后再无使用记录的号码呢?
想想,就觉得这里很是不通。
“所以我们去调查了登记开号的营业厅,结果发现了登记的身份证号码,再按身份证查下去,那身份证的主人早已经是死亡状态,只是未在公安机关处销户罢了!”
冷君濯耐心听下去,茉莉也没有表现得很大惊小怪。
两人都很专业,都很冷静。
“能查到当时开户那个人的影像或是其他讯息么?”冷君濯追问。
李警官摇了摇头,“那家营业厅正好那天摄像头坏了,无法正常使用,所以取不到那天的画面!而我们对里面的店员进行一一查问过,这个号码确实是从这里开出去的,但是据其中一个女营业员模糊的回忆说,只能肯定对方是名男子,当时戴着墨镜,根本无法看清五官,所以能提供的消息,十分地有限!”
“又是这般?是巧合还是故意人为?”冷君濯越发地觉得诡异,“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追查到真相!”
只有查到真相,才能让那人安息!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仍旧哭闹声一片。
艾父搀扶着艾母,可怜的这位母亲,白发人要送黑发人,不久前才刚刚晕过去一次,醒来之后又坚持要守在女儿旁边。
而容凯则小心地搀扶着艾薇,神情肃穆悲伤,“来,小心一点,那边有个椅子,我扶你过去坐坐!站得久了,腿肯定要麻掉的,你这身体,不能太过操劳!”
他小心地把艾薇扶到了椅边坐下,又赶紧跑去帮忙艾父一起把艾母给扶过来。
这中间,他尽心尽力照顾着这一大家人的安危,安抚着他们悲沉的心情。
莫家人也守在旁边,莫母跟着不停地掉泪,莫小七则神情有些呆滞。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失去艾婉这个年轻女孩儿的悲伤当中,无人发觉她的苦涩,她的茫然和她的复杂。
她的视线本来都在容凯身上,看见他为了他们这个家鞍前马后地跑,她就莫名的欣慰。
再看向她的爸妈,因为失去至亲的憔悴,她就心酸不已。
自己就在他们面前,可是,她却无法开口说清自己现在的身份。
冷君濯出来的时候,莫小七抬头深深凝望了一眼。
那一眼,有着她无尽的心思。
冷君濯再次感受到她的目光,等他斜斜地看过去时,莫小七已经识趣地移开了眼,躲闪着不去看对方。
冷君濯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心头叹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会对一个初次才见面的黄毛丫头,多看两眼呢?从那双水朦朦的眼中,他似乎还找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真是太奇怪了!
“君濯!”身边温婉大方的女子甜甜地唤了他一声,“我饿了,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莫小七偷偷地瞄一眼,注意到那可人的女子正亲昵地挽着冷君濯呢。
眸光一暗,久远的回忆又飘荡了开来。
依稀记得,那青涩的年华里,她老是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四处乱跑,而她一次都未如此优雅大方地,在众多人的面前挽过他的手臂呢?
“好吧,咱们先去吃饭!”冷君濯在望向茉莉的时候,神情难得地柔和下去,没有处在公事当中的那种生冷硬然。
果然,他对她还是不一样的呢?
两人相携离开,那位李警官也跟随着离开,莫小七一下子就觉得刚才还闹哄哄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冷清就萧零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一下子从莫天的手里挣脱了跑出去。
“姐,姐,你要去哪儿?”莫天急了。
“这傻孩子,又在这里发什么疯?”莫母气得直跺脚。
乱,一团乱。
在医院的走廊里,莫小七气喘吁吁地追过去,眼见他们一行三人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她不得不脱口喊了一声,“冷君濯,你等等!”
一声‘冷君濯’,隔了好多年光阴的沉淀,再度唤出口。
依稀记得当年他刚离开那会儿,说走就走,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她每天每夜都睡不着,梦里全是他的影子,他各种离开的场景,然后她总被这些梦给惊醒,醒来嘴里喃喃一遍一遍地唤着‘冷君濯’。
从认识他的时候起,她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她从不唤他‘君濯’或是‘小君’‘小濯’之类的。
她固执地认定,她唤这个人,一定得唤这个人的全名,只有全名,才能准确无误地代表他。
这世上,叫‘君濯’‘小君’‘小濯’之类的人,何其多呢?
可是,都不是她的冷君濯。
她的冷君濯,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个,世间仅有。
一声“冷君濯’,也让冷君濯本人身形一滞,本欲迈开的步子,近乎夸张地原地停下。
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他,记忆里好像只有她一人呢。
在家里,父母都习惯唤他‘小君’,而兄弟姐妹之间,他们更喜欢唤他‘君濯’‘小君’,学校里他的那些哥们更喜欢唤他‘冷少’。
可是,会是她吗?
她不是已经……冰冷……
不,不会是她的。
可是,这声音实在是……还有唤他时的这语气……简直非常相像
他内心纠结成了一片。
茉莉和李警官都回过头去,见身后跑过来的女孩子,确实是追随他们而来。
“君濯,她好像是过来找你的呢?”茉莉目光带着审视。
李警官在旁边补充一句,“我记得这位小姑娘,好像正是死者的邻居,是邻家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