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赵佩静静等在她的依亭院里,已等了半天。
自她从平南侯府正式解除婚约回来,就一直待在院子里,不管外面国公府乱成什么样子,也不管别人将她说成什么样子。
反正,如果是在乎自己的人,自己不说,他们也会明白。如果是不在乎自己的人,自己怎么说,他们也不会明白。说不定,那些不安生的人就在等着你说,好让他们有机会往你身上泼脏水或加诸更多的冷嘲热讽。
况且,她根本不需要对这些不安生的人,解释什么。他们,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如果确实要说是什么人,那也只能算是敌人。至于亲人?赵佩勾了勾嘴角,嘲讽地笑了。有这样的亲人,真是她姐弟俩倒了八辈子的霉呢。
依亭院静悄悄的,就仿似与世隔绝般。任你外面如何喧闹,我都安然自怡。连服侍的一众人等都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静静坐着的赵佩。她早已换上了舒适家常服,静静坐着的背影优雅美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听到这熟悉的轻微脚步声,赵佩转过了身,慢慢站了起来。
一张俊朗雅致的少年面孔,如愿跃入眼内。赵佩总算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赵允一家敢公然在她的大婚日子将赵颖推上花轿,就肯定是有了准备。而这个准备,很明显是对着赵慎来的。
果然,她一回来,就有暗中的人来报,赵慎被一班黑衣人追着往城外的山上跑了。
“姐。”少年亲热地向赵佩喊了一声,嘴角微翘。
赵佩颔首:“刚回来?”
“刚回来。”赵慎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角。
赵佩拉着他,静默地将他全身检查了个遍,还好,没见有伤。她放下心来,又问道:“可有受过苦?”
赵慎嘴角上扬,漂亮的星目里闪着笑意,说:“还好。他们可就不算好了。此时他们还困在山里迷了路呢。嗯,今夜应该会起风了,不知又冷又饿的滋味好不好受呢。”
赵佩静静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俊朗雅致的少年,一边看,一边听,微微笑着。他的身量很高,比同龄人高出有足足一个头,已经与她平高了。
少年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姐。他们以前奈何不了我,现在、以后,就更加奈何不了我。姐,不要伤心,不要难过。那些臭男人,给你提鞋都不配。这一辈子,就由我守着你,护着你。”
强壮的怀抱十分温暖。赵佩感到融融的暖意向着她的四肢百骸传递,直直暖到心房。
“好。”赵佩认真地应道。
窗外,北风在逐渐增强。室内,姐弟俩静静依偎,温暖又温馨。
……
翌日,朝庭恢复上朝。风说来就来。昨夜一夜强风,令整个上京带来了一股萧索,但并不影响早起的人们,更不影响大殿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大宣臣子们。
或许是靖亲王平疆定土归来的影响,多年来三天上朝十日晒网的宣武帝,今日居然也兴致勃勃、精神抖数地坐在龙椅上。
而靖亲王,因远征归来,皇上特批多休息些时日。所以,今日靖亲王并未上朝。
休沐三天一大早上朝,对靖亲王婚事分外关心的大臣们再次克制不住,再次集体奏请天子考虑靖亲王的婚配问题。
自靖亲王十九岁以来,每年都发生一次这样的集体奏请,此次已是第三次。每次的理由都一样,靖亲王早日婚配,早日诞下子嗣,就是大宣江山社稷之福。看来,对靖亲王后院盯得紧的人,绝不是杜府一家。
以往,这样的奏请,不论是宣武帝,还是宣容真,都以边境未稳,征战未完为由留住不发。这一次,靖亲王终于完成了开疆拓土的伟业,还沉浸在兴奋中大宣众臣,不约而同地再次发起奏请。这回,天家没有理由再推了吧?虽然他们急,但作为父亲的宣武帝,难道不急吗?
果然,这次宣武帝听了大臣们的奏请,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奏请好。众卿家有什么好提议?”
宣武帝这金口一开,整个大殿就沸腾了。众臣子争先巩后地出列报上早就在心中念了千万次的名门闺秀。
李家、常家、霍家、卢家、杨家……总之,无论是百年世家,还是最近新贵,林林总总,都报上了名。
哎,没办法啊,谁叫大宣就只有这么两个皇子呢?皇子本身就是稀缺资源,大宣皇子就更少,严重的僧多粥少啊。
宣武帝笑眯眯地听着。等臣子们都说完了,他才悠悠开口问道:“杜丞相,你的意思呢?”
杜丞相苦着一张脸。今日,整个大殿的臣子,无论家里家外是否有适龄的闺秀,都说了话,就只有杜丞相一人未发过言。
哎,他也没办法啊。他那宝贝孙女,先不说前几日当众打人一事未完全过去,昨日她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居然跟她娘亲说了,不要嫁靖亲王了!死活都不肯嫁了!
名号都挂了这么多年了,她偏偏到了临门一脚,跟你说不干了,她要换门儿。换就换罢,杜相家的唯一嫡女,配个皇子都配得上,全朝还有哪个门口配不上的?
然而,死丫头就是语不惊人不罢休,她居然说要嫁给宣太子,要做太子妃!
哎哟,宣容真这么个吃人不吐骨的老狼,死丫头到了他嘴里,还不被吃得死死的!而且,以她那娇憨不谙世事的性格,哪能在后宫里讨活!
宣太子,那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他的后宫,要有三千佳丽的。女人之争的战争,惨烈程度,绝对不亚于靖亲王开疆拓土的真枪实剑!他又怎么舍得把千娇百媚的唯一孙女往皇宫这个大虎口里送!
无奈,杜相一家昨夜苦口婆心地劝了她一夜,这个倔丫头就是死活不听,一口咬定就是要做太子妃。
哎,儿女都是债啊!杜相无可奈何望天长叹。
现今,被点到名了,杜相只得出列,他往那笑眯眯坐在龙椅旁的宣容真瞟了一眼,端正开口道:“皇上,臣认为太子的终身大事更紧迫些。”
杜丞相这话一出,刚才还在嗡嗡讨论得热烈的大殿,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把目光集中到杜丞相身上。
你说为什么众臣子会热情万分地给靖亲王奏请婚事,却丝毫不敢提宣太子的呢?
原因无他,谁知道他这个腹黑的狼心里头是怎样想的?万一不合他的意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岂不亏大了。
所以,对于宣容真,众大臣只能等他来点名,自己可是不敢自动凑上去的。
因此,那万分的热情,就全都倾到了靖亲王这边。
眼下,杜丞相居然往老虎头上挑屎,不是傻了疯了是什么!
话一出口,杜丞相就万分后悔了,心内叫苦不迭。然而,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一向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杜丞相,此时的脸色有些灰白,站在大殿中央,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