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人回门

　　第二日一早，眼见着小仙子小仙童们撤走饭桌上最后一个盘子，芮芮和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仙子小心翼翼的呈上了一些饭后点心和一壶茶，离忧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芮芮会意，立刻为湛陵斟了一杯茶，这才轻轻退下。
茶是九天岸边新生的春叶竹，原本算不上佳品，是一味极为难得的一口香，却在饮法上极为讲究，所谓一口香，实则是新入水的茶水倒掉，待泡到第二壶方可饮用，却须得那种只有手心大小的茶盅，一杯一饮，方可体味其中奥妙。
杯似是青釉瓷的，无论材质还是色泽都是一等一的，拿在手里端的是一片细腻润滑。
湛陵缓缓将茶盅拿起，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也剪得颇为圆润，若是没有手心和指腹上薄薄的清茧的话，倒真该是一双适合弹琴作画的手。
离忧心里一动，见他放下饮尽立刻又拿起茶壶替他斟满，这才乐呵呵道：“帝君，我娘昨日托闺秀捎信于我，说想念我了，我想了想，我从离了柴桑山到今日约莫两个月了，也的确该回去看看家里人了。”
闺秀鹤原本是借居在柴桑山的一只灵禽，它一千年前从东禹飞往不周山，半途遇到了意外，无意间冲破桑曦设在柴桑山的灵障，重伤昏迷，被山里的地仙搭救送到了狐狸洞。
桑曦当时正沉迷于丹药钻研，恰巧又刚出炉了一批丹药，见那闺秀鹤奄奄一息，桑曦装模作样的替它诊了半天脉搏，然后捋了捋袖子，叹道，恐怕再无回天之术。
离忧却是事后摸着鼻尖问桑曦，“这一只鸟的爪子你竟也知道脉搏怎么个摸法？”
桑曦当时怎么回答的，她给丹炉挑了一把柴火，眯着眼睛笑道：“那闺秀鹤就算不治也是死不了的，只不过受了些皮外伤看上去血淋淋的，这倒真是个免费的实验对象。”
离忧：“……”
地仙生性善良，自然不愿意自己想要救助的对象死去，立刻焦急的询问是否还有其他方法，桑曦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办法倒有一个，只是她却不能作保，地仙见闺秀鹤扑腾着翅膀，几欲断气，这才下定决心死马当作活马医。
闺秀鹤最后吃了桑曦炼制的丹药昏睡了十一日后方才醒来，不过，这丹药药效着实可观，不仅教这闺秀鹤活了过来，甚至可以口吐人语，一身原本灰败的毛色也转瞬之间变得光鲜亮丽。
闺秀鹤感恩两位恩人，是以下定决心在柴桑山做起了送信的行当。
其实桑曦并没有托闺秀捎信，是离忧在水云殿闲的无聊想回柴桑山转转，顺便透透气。
湛陵看了一眼快要溢出茶水的杯子，又看了一眼离忧，微微翘起的眼角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谎言。
离忧咽了一口唾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好一会湛陵才慢悠悠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可以了，不必询问我。”
离忧讪讪一笑，桌上的茶点还没动一下就站了起来，说道：“那个，柴桑山离这里稍远一些，我现在就赶路的话，兴许天黑前就可以赶到了。”
虽然明明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离忧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一刻就因为他的冷漠而掀翻桌子。
柴桑山虽然和天界距离遥远，可乘朵祥云却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哪里用得了一天，离忧急急出来，不过是找个借口，虽然这个借口一下子就被识破，幸在湛陵并未点破。
柴桑山还是老样子，只是渐入冬季，火红的枫树叶大树大片大片的飘落，踩上去松松软软舒服极了，直到离忧站在狐狸洞前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此次回门居然没有带什么礼物。
离忧想着要不要去蔺川那里借点东西重重面子，可还没有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惊喜的声音。
“离忧！”
“离忧！？”
离忧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正是桑曦和明珰，桑曦抱着一个竹篮子，里面似乎还装着些许草药，明珰的手里攥着一小束紫色小花，两人皆是一脸惊喜的表情。
不知为何，离忧忽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可是下一刻，这种感觉就化作泡影，消失不见踪迹。
桑曦猛的冲到离忧面前，探头确定她身后什么也没有后，这才收回视线放在了离忧身上，可是刚才还带着惊喜的语气立刻转换成了硬巴巴的不乐意：“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是不是吵架了？”
离忧只觉得自己眼角抽了抽，“娘……”
“是不是你捅了什么篓子，帝君生气了？”
“娘，没有！”
“真的？”桑曦显然不信，瞪了一眼离忧，又道：“你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你可给我乖乖的啊。”
离忧此刻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实在不明白桑曦怎么对她就这么不信任呢，离忧虽然有时候调皮，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很有分寸的，可是看她这态度，到嘴的委屈却无法出口了。
“娘，我很好，也没有犯什么错，我只是想你了”，离忧说道，眼圈竟然红了。
桑曦叹了一口气，搂了搂她。
明珰围过来也起牵起离忧的一只手，甜甜道：“娘可想你了，每天晚上都和我念叨说你也不见来个信儿呢！”
听明珰这样一说，离忧睁大眼睛瞪着桑曦，只觉惊诧万分：“真的？”。
“哪，哪有？”桑曦被离忧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视线立刻瞥向别一处，“你别听这小丫头胡说，我就是怕你在外面惹了麻烦，回头人家湛陵又要像我当初一样给你收拾烂摊子。”
“娘，其实是我想你了”，离忧心里一动，立刻抱住桑曦，努力将心底涌出的感动压了下去。
可是离忧发誓，今个出门绝对没有看黄历，不过片刻的温存，桑曦的一句话又将离忧冻在了原地。
桑曦道：“我可是知道新媳妇第一次回门可是要带诸多礼物的，离忧，你可别告诉我我这未来夫君将财务都宴请完了，所以回来见我这丈母娘都可以空着手了，嗯？”
离忧：“……”
三人回到狐狸洞，桑曦立刻问道：“就你一个回来了，湛陵怎么没见身影？”
离忧心里露出泛出一抹苦涩，可是脸上却是笑了起来，摇了摇桑曦的胳膊撒娇道：“娘，你难道还指望人家帝君叫你一声‘岳母’？”
“怎么不想？论辈分他是我女儿的夫君，论年纪，他可小我几十万岁，我虽然法力不济但好歹也算仙界长辈，这点可不算强人所难吧。”
离忧心里一乐，从背后搂住桑曦的脖子，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说道：“你也知道人家是帝君，而且又是唯一的一位战神，自然是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陪我回娘家啊！”
桑曦被我离忧按摩的技术弄的很是舒服，不一会就闭起眼睛享受起来，可嘴上却不忘记嘱咐：“公务再繁忙也要关心家人，即是人夫理应进到人夫的责任，如果他当你是妻子就该这么做。”
离忧心里有苦难言，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娘，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哼，刚嫁了人，这心啊就向着人家，哎，我算白养了。”
“……娘，”
离忧表示无奈了。
在狐狸洞不过住了几日，离忧却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可是桑曦偏偏不干了。
“我说，你都是嫁了人的女儿家了，这要是成天住到娘家算怎么回事啊？”
“娘，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不行，你今天就给我回去”，桑曦给明珰碗里加了个鸡腿，转头又给离忧加了一筷子青菜，“吃完饭你就给我回去，刚出嫁的姑娘可千万别落了什么话题，回头传到湛陵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离忧好想把脸埋进碗里，可是看着饭尖上那一筷子青菜却露出了一脸苦相，嘴里道：“不会，湛陵才不想搭理我呢。”
“你说什么？”桑曦猛地停下筷子，犀利的眼神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珰见桑曦放下筷子也立刻乖巧的坐直了身子，现出一对竖的直直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两人这样齐刷刷的看着离忧，让她含在嘴里的一筷子青菜再也咽不下去。
离忧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夹起碗里的青菜塞进嘴里，借此堵住心里想要泛起的苦涩，含糊糊道：“没有，我说湛陵对我很宽容，他不会计较我在娘家多住几日的。”哎，人家要是在意你女儿，就不会放她这么多天住在娘家而不来过问一下了。
“人家对你好，可不是让你没了规矩，听我的话，待会就回去，以后有机会了我带着明珰去看你，你没事可别擅自回来了。”
“哦——”我很不乐意的应道。
离忧就这样被“赶”出了狐狸洞，避过桑曦的耳目，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柴桑山上。
水云殿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去，可是狐狸洞又不敢回去，站在柴桑山上离忧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忽然想起好久没有听到蔺川的消息了，没了自己，这小子最近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好玩的，想到这里，离忧立刻有了主意，架起云头朝着东海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