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天已全黑,无月无星,高风心情低落,想找恨玉商量商量,站在门前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
“恨玉?”轻唤一声,仍是无人应答。高风心中一紧,大呼:不妙!一推房门就开了,恨玉果然不在。
房间内有她换下来的衣物,她去了哪里高风很清楚,杀父大仇,灭寨之恨!不管怎么说还会是鲁莽了!高风的头脑聪慧,一向以冷静自持,现在的他却是方寸大乱。虽不知蒙恬能力几何,但能坐上那等高位,可见一般;再则,他目睹过将军府的守卫,人不多,却是个个精悍;以恨玉的身手,一旦去了,决计做不到全身而退。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已有了凉意。高风重重甩了衣袖,折下楼去。
“掌柜的,你可知今日与我同行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
专心计算的掌柜听到询问,停下动作,看着火急火燎的高风,“哦,是住在上楼左拐第三间房那位姑娘吧?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个,也不知。”
看掌柜的摇头高风就猜着了,一定是改了装束从窗户出去,避人耳目。心里一阵接一阵的自责翻涌,找不着高云,现下又丢了恨玉,他都做了些什么?踉跄着身形,跑出客栈,他要去将军府探探虚实。
没有月亮的夜晚,还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近处景物还是可以观出个大致轮廓的。高风一路跌跌撞撞,夜风呼呼在耳边响起,也将他那颗焦急的心稍稍抚平下去。高风稍微冷静了下来,才想到他不能以这样的心态去将军府,当下敛好情绪,飞身上了房顶。夜黑风高,正好可以掩藏行迹。脚下瓦片被他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踩踏,也不见碎裂,甚至连大点的动静也没有,只有细微的摩擦神,以及风撩起衣袍的猎猎声。他不敢说自己的轻功造诣有多高,但徒手过高墙这种小伎俩,还难不倒他。
提气运功的高风全神贯注,身体的机能也比平时高出好几倍。左边突然一阵破风之声接近,寒芒乍现,高风速度太快,已是停不下来,当下运力脚尖,旋转跃起,修长有力的二指探出,夹住飞来的暗器,然后稳稳地落在树枝上。犀利的双眼盯着射来暗器的方向,只见残影渐远。是他暴露了吗?低头,小巧的暗器上包着布条,只能看见锋利的头。取下布条,凭借着过人的视力,看清楚布条上面的熟悉字体:高云在将军府。
这字!是恨玉!既然她能知道高云在蒙恬府上,就说明她已经去过一趟将军府了,高云在将军府就不会有事,这是高风敢肯定的事。又仔细端详了布条一番,居然看见丝丝血迹,受伤了吗?看来她这次的刺杀失败了。看了刚才残影逃窜的方向,不再多想,追了上去。他一定要找到恨玉,保证她的安全。
坐在书房,手握竹简的蒙恬丝毫没有阅读的兴致。此次刺杀太过突然,而且来者只有一人,身手也算不得好,不像是有计划的。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仇家,像这样的刺杀不止一次,但是,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些日子他布置下天罗地网,设下了最佳阵型,不日就可与匈奴决战,一举将匈奴赶出中原;可偏偏就在他布置好一切时丢失了计划书,又偏偏在这个时候遭遇刺杀。一切,未免太过巧合。还是说,有人故意相助匈奴!六国余孽暗中蓄兵,意欲掀起一番风暴,但以他们现在拿不出手的实力,的确应该做点什么来辅助,例如,勾结匈奴。手中力道一时控制不住,捏破了竹简,尖利的断裂处扎进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溢出。看来得重视这次的刺杀了。低头,看见鲜血淋漓的手掌才觉得疼痛,忙搁下破损的竹简,走到一旁清掉手上血迹,要被人看见,又要大惊下怪,小题大做一番了。刚好清理掉血迹,放置好破损竹简的蒙恬就听到敲门声。
“进来。”
筱禾推门而进,看见端坐案几前的蒙恬,上前跪坐其旁,“见大哥房内灯还亮着,就想过来与大哥聊会,不会碍着大哥休息吧?”
“不会,想聊什么?”
“当然是白天的刺杀,小妹觉得,里面大有文章,绝不是简单的刺杀。”
筱禾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好歹也是经通文墨,机智无双,又跟在阮翁仲身旁,习得不少谋略,眼光自是独到,能看出今日刺杀蹊跷也不是没可能。蒙恬本不打算隐瞒,只是这事说起来太过麻烦,还是省略的好,再说了,筱禾知道这么多,也只是让她忧心。
“我也觉得不简单,已经让人去追查了,对了,云姑娘可有醒转?”
听蒙恬话锋一转,筱禾就知道他是刻意避开刺杀一事,也不再多问,而是转而调侃:“怎么?被刺杀了,还不忘关心云姑娘啊?”
微有滞愣,蒙恬有些尴尬,这筱禾打什么主意他又不是不知道,清了清嗓子:“这人是我打晕的,难道我不该关心?”
筱禾失笑,蒙恬装的一本正经,其实那不自在去摸杯盏的动作已经出卖他了。她的这位大哥,位极人臣,骨子里还是有不少傲气的,自身本领,看他现在的位子就知道了。不管是朝堂上唇枪舌战的智慧,还是沙场上真枪真剑死战的勇武,都不是常人能比拟的,却偏偏对感情这块反应迟钝,以至于现在还是一个人。知晓蒙恬脸皮薄,只好松口。
“也是,不过,不知道等她醒了,会怎样?会不会,怪罪大哥你?”
“是我失手伤了她,要怪责,我也不话可说。”
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理。本来是找蒙恬谈谈刺杀,没想到被他避开了,现在时辰已晚,不适宜再待下去,便道:“这事等云姑娘醒了再说吧,相信云姑娘也不是狭隘之人。天已晚,大哥早点歇息,我就回去了。”
“嗯,你也早些休息。”
送走了筱禾,蒙恬再次陷入沉思。事情越来越复杂,要是他没料错的话,匈奴那边已有防范,近期是不可能与他们交锋了。看来,得另寻对策。
天色已明,高风追了恨玉整整一晚,从城镇,追到树林,只可惜,恨玉借着夜色隐匿,他没能追上。以恨玉的身法,不可能这么快吧?看来,是他低估了她。而且恨玉以前住在长恨寨,常年在山里活动,想要在那样的地形下甩掉高风,易如反掌。追不上恨玉,高风深知其中利害,看来他得想个对策了。恨玉这次失败了,必然会寻机会再次刺杀,恐怕那时候就没那么好运气能逃得掉了。高风思索再三,现在的他只有先找高云,再找借口留下来,只要他能留在蒙恬身边,就可以阻碍恨玉的行动,趁机抓住她,将她带回桑海。只是…看着将军府三个大字,他应该以何种理由留下来呢?
将军府内。
“高兄,一别数月,你在桑海可好?”蒙恬一听高风来了,赶紧去迎了进来。
“老样子。”高风端坐蒙恬对面,彬彬有礼。“蒙将军,小妹顽劣,在与我闹性子,离家出走,因此,我才会找寻过来,不知将军可有小妹的踪迹?”
听高风问起高云,蒙恬卡了一下,毕竟高云现在还没醒过来,脸又肿成那样,要是让高风见了,还不得跟他拼命?但瞒着人家太不厚道,敢做便要敢当。
“不瞒你说,云姑娘却实是在府上,只是……”
果然在这里,高风心里松了口气,但蒙恬这个‘只是’让他的心又揪了起来,“莫不是小妹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不,只是,云姑娘现在还昏迷着。”
“昏迷!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昏迷了?
蒙恬干咳两声,面色泛红,尴尬难言。高风擅察言观色,观得蒙恬的为难,“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非也,只是云姑娘那样,都是我一时大意,失了手,真是抱歉。”
失手?高风看着蒙恬,一时接不上话。感情高云是他打晕的,只是高风想不出有什么能让蒙恬对高云出手的事,不由担心,会不会跟恨玉的刺杀有关?
“蒙将军,可否告知一二?”
这事说来虽然尴尬,但蒙恬也不能瞒着高风,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顺便问道:“对了,云姑娘所说的,你被人拉着造反是怎么回事?”
蒙恬问的随意,像是纯属好奇,但那微凉的眸光,高风不会看不见,当下身子冷了半截。造反一事他已经拒绝,他本就不喜大秦,但为了妹妹,他选择了平淡,他可以不针对大秦,但他也绝不会帮助大秦。所以,那件事,他不想提。
“这小妮子,让将军您见笑了。”高风摆摆手,一副惭愧模样。
“哦?这又作何解释?”
“将军有所不知,当初来这里接她回家时,曾答应过她,回去后什么都听她的,可现在我替她找如意郎君,她便觉得是我说话不算话,一直嚷嚷着我在造她的反。小妹离家的原因,就是我逼她嫁人,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不妥啊,但她就是死活不同意。您说说,这是什么理?”
原来高云口中的造反是这么个造反,想起她昨晚一脸愤慨的样子,倒还真像高风说着那样。只是,他从不会掉以轻心。
“原来如此,现下云姑娘在南厢睡着,高兄可要去看看?”
“小妹承蒙将军照顾,高风感激不尽。”先确认小云伤得如何再想想留下来的事吧。
“客气了,请。”虽然高风这样说,但,有些事,还是谨慎些好,特别是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时候。
蒙恬走在前面,高风跟在后面,各有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