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梦初醒

耳边，似有人辗转轻叹。
月影感觉到了声响，挣扎着动了一下，后背仍有隐隐的痛感。
唇齿间尚有残留的药香。温暖的气息逐渐包围。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阿影，醒来。”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恳求，有似命令。
月影只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力不从心，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急，慢慢来，我等你。”
月影慢慢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听到了秋蝉的鸣叫声。
明明是八月盛夏，怎么会有秋蝉？
月影试着睁开眼，一缕微光射了进来，她微微眯起眼，太久的黑暗，有些不适应。
这是一个偌大的房间，洁白的纱帐几乎是从天而降，遮住了整张床。仿佛那人知道她要醒了，将许多窗子都掩上，用黑布遮了起来。身下，柔软的云被恍若漂浮在半空中。
床边，一人静静地望着她。
月影眨了眨眼，以确定这不是幻觉。
“醒了？”
风玄换上了深蓝色长锦衣，黑发披肩，俊美的容颜下，黑眸里似有波光流转。他坐在床沿，一只腿微曲着，膝盖上放着一本《沉诗经》。
“唔……”月影应了一声，想要坐起身，忽然感觉脖颈上蓦地一紧，嘴唇上贴上了一个温软的物事。
霸气而强势的吻。
月影感觉到风玄的唇在微微颤抖，他将她搂得更紧，吻得更深。刚刚清醒的月影又有些迷糊了。
许久，风玄才放开她。
“为什么要帮我挡箭？”语气像是在质问。
月影有些委屈，“我，我不就是看到垣，垣风想要射你吗……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风玄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你若是死了，我……”
“你怎样？”月影眼睛一亮，追问道。
风玄瞥了她一眼，“不怎么样，只是又要花钱给你做块墓碑了。”
“……”月影差点没背过气去。
“喂！”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好歹我睡了那么久，你也不会着急，不会担心吗？”
“是吗？”风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谁又知道，他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每天夜晚醒来的次数不少于三次，生怕自己睡太沉了，一醒来身边的人就没了生息。谁又知道，她倒下的那一瞬间，他这个临兵不乱的战神，竟慌了手脚。谁又知道，他第一次害怕，竟是因为她。他害怕，害怕她会离开。明明大夫说了不会有事，可他还是禁不住的害怕。是啊，若是她走了，那我会怎样？他不知一次的问过自己。
没有答案。
因为他不相信她会就这样轻易的离开。
没错，她没有离开，现在，她醒来了。
月影见他如此怔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你的眼睛……”
“好了。”风玄简短道。
“真的吗？”月影狐疑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风玄的黑眸里映出她在空中乱晃的手，还有自己刚醒来那种青丝凌乱外加有些呆滞的神情。
“好吧，”她撇了撇嘴，“我睡了多久？”
“可以走路吗？”风玄忽然问她。
“可以，”月影动了动脚，觉得不像上次醒来那样无力了，“去哪？”
“出去走走，”风玄拉起她的手，很温暖，“这样你就知道你睡了多久了。”话音未落，忽然殿门被拉开，门外出现了一个小身影。
那个小身影端着药碗，愣愣地望着纱帐里的风玄和月影。
“哐啷！”
药碗打翻了。
月影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眼前略过一道人影。
“师姐！”一人痛哭。
“桴，桴子？”月影愣了愣。
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跟月影诉苦，诉这些日子师姐你没醒来风玄他是怎么虐待我、又让我端药又让我干什么干什么云云。苦没诉完，就被人凌空提了起来。
“你师姐还没恢复，”风玄面无表情道，“出去，把地上弄干净。”
桴子哀怨地望了风玄一眼，可怜兮兮地走了。
月影笑：“为什么这样对他？”
风玄轻咳了一声：“我在练习日后该如何做一个严格的父亲。”
月影一愣，不明所以，无意识撞到风玄那似笑非笑地目光时，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脸立刻红了。
当出了宫殿时，月影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莲心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场战……”她看风玄。
“赢了。”风玄简短道。
“哦。”月影任由风玄牵着。她隐约记得他的莲心殿后面有一个树林，但如今，树林里已落满红叶，踩在上面，发出一连串酥软而脆弱的咔擦声。
清风已没了盛夏那种灼热的感觉，带来的只是秋高气爽的宜人气息。再一抬头，飞云过尽。
月影记得自己和风玄的军营里时明明是盛夏，而现在……她有些愣，不会吧……都入秋了？
风玄拉着她，没说太多的话，一路在走，却又为了配合她这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脚步很缓。
月影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没去松香轩，没去莲心湖，没去琉璃亭，她倒不知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可当她正疑惑间，透过层层红叶林，竟出现了一座样式古朴的书楼。
“这是……”她讶异。
“上去看看。”风玄没做太多的解释，径直拉着她向书楼走去。
书楼看起来不高，可一层层的木楼梯，对于月影来说也够呛的。她走了五个台阶，就发觉有些累了。她停下来微微喘气。忽然，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感觉拦腰被抱起，她一惊，急忙用手环住那人的脖子。
“对不起，”风玄面不改色抱着她继续上楼，“我忘了你刚醒。”
“没事……”月影嘟囔了一句，把下巴搁在风玄的肩膀上，望着身后的景观，红叶漫天飞舞，如一只只红色的蝴蝶，妖娆而神秘。
秋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她能感觉到，风玄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脚步也很稳，一步步踩着木楼梯上去，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
月影忽然感觉，好舒服。被风玄身上那种熟悉的芜檀香包围，被他这样抱着，很舒服。
其实风玄更为讶异，这个整日都穿着宽大白色裙的姑娘，抱起来竟如此瘦小。
到顶楼了，月影自己下来走，一回头，映入眼帘的不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而是对面的墙壁上，不知是谁用墨水洋洋洒洒写下的数十首诗。
自己苍劲有力，只能是风玄。
她疑惑回头，他只是淡笑。
风玄慢慢走到墙壁前，伸手抚着那些早已干涸的墨迹。
“你一天没醒来，我就在这里写一首诗，一天一首，直到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