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漫天的飘雪,北乾安静地坐在雪石上,执笔写着些什么。原是素白得一尘不染的画面。他搁下笔,轻轻对着纸一吹,竟飘出了几朵小小的红鸢尾,鸢尾缓缓地飘落到了地上,又化成了一滩雪水。他的眼神暗了暗,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鬼沔听闻手下的一个小花神冲撞了上神,特来请罪,望上神海涵。”是那日坐在高堂上的男子,今日却换了一副模样,恭敬谦卑了许多。这个北乾上神地位怕是远在他之上。
“无妨。”语气还是冷淡如同他所处的漫天冰雪,虽是不染纤尘的模样,怎么看起来竟然让人这么心疼。
听到原谅的话,鬼沔不但没有走,反而向北乾走近了几步,垂着眼瞥到北乾用朱砂画的红鸢尾,却是一怔。
“听闻鬼君平日事务繁忙,总也不得空,今日怎么有空在老身这耽搁。”话虽说得老气横秋,却与他风华正茂的年轻模样十分不相称,听闻北乾上神刚过三万寿辰,怎得容颜竟比自己五千岁还要显得幼些。,鬼沔心中也犯了嘀咕。
鬼沔想出了神,等到反应过来,只见北乾正望着无意沾上朱砂的袍子出神,那片鸢尾倒是层层叠叠地漫了一大片。
“鬼沔此番前来,一是替花神请罪,二来,小仙斗胆,希着借上神的昆仑镜一用。”听到昆仑镜三个字,北乾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北乾虽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却因是冰雪之神的缘故,从刚出生时便是白发白睫,昆仑镜是北乾降生时的傍身之物,从来都没离过身,太上老君也说过,昆仑镜就像是北乾的一个分身,可定乾坤,破轩辕,是有昆仑一出,万军溃散的说法。鬼沔这么说,若换做是旁人,定以为他是在挑衅。
“哦?”那张亦如同冰封的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显出一些灵动,却更像是嘲讽。素手轻捻起那张画着遍野红鸢尾的纸,又是轻轻一吹。
鸢尾像娉婷的女子,跳着轻快的舞步,一大片一大片地从他脚下散开,含着微微晶莹透着水润的薄雪,竟红得摄人心魄。
鬼沔弓着背,浅浅地鞠了一躬,“不知上神可曾听说,鬼界与妖界几日后便有一场恶战要打,妖界祭出摄魂妖器,为定我族军心,恳请上神借昆仑镜一用。”
“鬼君可是打仗打糊涂了?”北乾不紧不慢地折了朵鸢尾,端在手里,从花瓣到花茎,一一小心翼翼地拂过,好像生怕会弄疼她一般,语气却不像动作一般温柔,一如既往的冷淡:“鬼界与天界何干?即使是与天界有干,与老身又有何干?”
“……”他默了默,早就知道北乾会拒绝,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罢了。
鬼界的确与天界无太大干系,但天界一直有意要拉拢鬼界,希着鬼界加入天界的管辖,也可奠定天君稳定的统治地位,虽说是这样,天界却不方便直接出面帮助鬼界,只因鬼界彼时太过弱小,若是与妖界对抗,天界必定也会伤一些元气,而当政者心小肚小,怎会容得自己的利益有半点损失,所以,天君才迟迟不肯出面帮忙。
那北乾与天界又有什么关系呢?
首先,北乾上神降生三万年,传言他是天君与玄天神女的私生子,当然,这种传言是不敢光明正大在外头乱说的,且不说天君地位何等尊贵,光是神女开洪荒劈混沌的功劳就容不得谁说句异词。只是神女突然暴毙,天君悲痛欲绝,将灵体葬在天界圣地,九天湖万丈深的湖底。传说九天湖水清澈洁净,灵体置于其中可存放数十万年不变模样,而且,九天湖深而险,天上人间没几个人能做到下到湖底,故最是安全。
九天玄女死了没多久,天君便封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为上神,彼时哪个上神不是为天君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了那个位置,自是异议众多,天君却只声称,此童来历非凡,若为天界所用定能更稳固天界神威。
可惜的是,娃娃生性孤僻,又是冰雪之神,只要一啼哭便是漫天漫天的鹅毛大雪,任谁哄也哄不住,于是将他放在天上的那几年,众神叫苦不迭,往往桃花赏着赏着便下了雪,风光自是好的,但第二日桃花便谢了大半,结不了果,有些甚至就直接被冻死了。或者明明要出行踏青,一下雪便失了兴致。自是娃娃去了天界,天界便没有了春夏秋,只剩个冬天。
天君自然是敌不过众神的一再非议,下令将九重峰作为北乾上神的府邸,又遣了好多人去照顾。而九重峰又是天界最高最险的山峰,常年飘雪不停,除了身边几个人,能同北乾说上话的人,自然更少了。
因此,北乾虽说的确是天界养大的孩子,却与天界没多大干系,与众神也称不上熟络,三万年间除了太君老君与天君的寿宴,其余时间也不曾出过九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