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湛陵

　　春香楼是凡间的一家烟花楼，离忧曾经和蔺川偷偷溜去过，当然，也是在那里她平生第一次见识了蔺川怎么去调戏一个女子。
“咳咳，算了，早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蔺川抚了抚胸口，然后毫无形象的盘腿靠在身后的树杆上，端起酒壶就这喝了一口，“哎，以前替你挨的打算是白挨了。”
离忧只觉得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以前两人的确一块和别人打过架，但那都是因为蔺川总是喜欢调戏那些个老神仙的小孙女或者仙女仙姑们，这种事情上，神仙也和凡人差不多，家人自然会替小仙子讨还回去。
现在想想，最有趣的一次是蔺川去人间时调戏了一个美人，美人虽美，可惜是个男子，那次倒也和该我们倒霉，我们两也是在调戏完了才知道人家其实是个少年。
在我看来，这男子长的漂亮却比不上一双拳头来的用处大，蔺川虽然身为龙宫太子，可是拳脚功夫却比不上这个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漂亮的少年，少年几乎将蔺川揍成了个猪脸，我那时兴许沾了蔺川的笨气，一时着急竟忘了自己还是个神仙，竟然也伸出手臂想要拉住少年，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劝架的，可是看在少年眼里却以为是要替自己同伴出头，自然也被揍了几拳，委实委屈。
蔺川一向自诩风流，更是将自己的容貌保护的连水蚊子也是难吻一次的，可这次却失了利，甚至差点毁了容。
事后两人顶着一头的包灰溜溜的逃出了凡间，这虽然不知道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可是却让我俩对春香楼同时生起了忌讳，原因自然不过是因为丢了脸面。
我虽极力想要忘记自己身为神仙却被凡人揍这个事实，可是却也曾悄悄想起过那个冷着脸，紧抿着薄唇的少年，虽然他的拳头和他的脸一样出色，可是万年光阴匆匆流逝，身为凡人，灵魂怕早已湮灭在轮回的道上了吧，这样一想，倒是颇觉可惜！
这宴会虽只是个小天孙的满月宴，但是到席的神仙却着实挤满了宴会场所，毕竟五殿下也是天君中意的儿子之一，众仙们自然是上了心的。
离忧用不着向其他神仙一样寻些由头找五殿下聊天，这会子倒是颇为清闲，坐在座位上拈了几颗碟子里的茴仙豆来吃，偶尔回答几句蔺川的问题。
这茴仙豆形似芭蕉，每一粒约莫黄豆大小，吃在嘴里满口清香，酥酥脆脆的倒是有些嚼头，可这茴仙豆与凡间的茴香豆却不是同一品种，凡间的茴香豆离忧也是尝过的，入口也还将就，凡间之物难免沾上了俗气，吃的多了倒于修为上没有助益，可这仙界之物不仅可以排去神仙的浊气而且于修为也是大有益处，是以，离忧少不得多吃了些。
离忧身为一名女仙，修为虽然尚可，但是自认为仙品光明磊落，可就在吃茴仙豆的片刻功夫，右手边一群老神仙们将脑袋凑在一块叽叽咕咕，她虽无心听墙角，可是奈何这狐狸耳尖，仍然有那么几句钻进了耳朵，不过也就是些东家长李家短，哪家仙姑被休又重嫁的八卦。
离忧听着只觉无聊的要紧，而且旁边蔺川也端着酒壶打起了瞌睡，她看了看四周正暗自想着寻个机会偷偷溜了，可是却在转头看向宴会外面的时候视线却忽然被定住了。
有那么一刻，离忧觉得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甚至呼吸，呼吸都停止了。
“湛，湛陵帝君居然来了？”有神仙惊呼出声，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我没看错吧？这是，果然是湛陵帝君？”
“是帝君，可是帝君几万年前不是闭关修炼去了吗？”
“哎——老身私下里早就听说帝君已经结束闭关了，现在见了才知道这竟真的！”
……
离忧呆呆的看着远处那个天神一般的人物，虽然周围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可是那个人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淡定从容的走近早已迎过去的无殿下。
“帝君亲自驾临，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哈哈！”五殿下高兴地笑道。
“五殿下，恭喜！”湛陵脸上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就这么一个淡不可见的微笑却让他本就俊雅的脸上像是绽出一朵白莲，这白莲点尘不染、高贵非凡，远远看去，刚才还俊美高丽的五殿下忽然就显得平凡起来，众仙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宴会除了丝竹之声再无其他。
离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太过露骨，可是眼睛偏偏不受控制始终黏在那个人的身上，她心中明白，宴会中的其他男女神仙只怕和自己一样都在赤裸裸的盯着湛陵，想到这里，离忧只觉得脸上忽然莫名的烧了起来。
离忧虽同湛陵早有婚约，也大概猜到对方约莫只是看在天君的份上才应允了这份婚事，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大猜得出以对方高贵的完全可以娶比她出身好数十倍女子的人，他又怎么会答应天君和桑曦这么一个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
但是一想到他会娶的人是自己，离忧又突然觉得无比庆幸。
“喂，小心眼珠子瞪出来了？”身旁的蔺川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斜睨着眼眸盯着离忧，他这神情原本还称得上几分风雅，可这会子出口的话却带着冷冷的嘲讽。
离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微微有些窘意，可是转头在看到他握着酒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时，顿时没了好气，“再怎么说，人家也比你厉害，崇拜一下强者有什么错？”
“得，我自然是比不过你家战神能打能杀，但那是匹夫所为”，蔺川瞥了一眼湛陵，面露不屑，“我堂堂龙宫太子，要说起来也自然是文武双全的。”
离忧嗤笑一声，回敬道：“匹夫？我可记得数万年前天君摆了一局玲珑玄机棋局，天界仙众，却独独湛陵一人破解，这是为何？”
蔺川被她这话堵得脸色一僵，继而冷哼一声，“那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我看你才是嫉妒湛陵文武双全，外加生了副好皮相吧！”
蔺川许是被离忧指出心中所想，脸上一僵，过了半响，这才咬牙道：“你这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要嫁给你心目中自以为文武双全，外加生了副好皮相的混蛋。”
“哈哈，多谢夸奖！”离忧笑眯眯应道，得意的小模样看的蔺川差点失了风度，几乎将半壶酒甩了去，可是在离忧转过视线看向那个冷漠战神的时候，心情只觉得无比沮丧。
蔺川瞥了一眼远处的湛陵，又看了看身旁耷拉下脑袋的人，眼里滑过一丝不明含义的光，他端起酒壶，仰脖喝了一口，可这酒似乎并不地道，入口尽是辛辣，后味也过于刺激，这一下太猛，他几乎被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到最后却只是撩起袖子擦了擦嘴，嘿嘿笑了起来。
在离忧看来，蔺川之所以说不出话是因为几万年前，一向威严不苟玩笑的天君偶然来了玩性，硬是教人摆了一副棋局，且还起了玲珑玄机这么个深奥的名字，这棋局当真如它的名字一般艰涩难懂，棋局变化复杂、包罗万象，每一招每一子更是代表着宇宙星辰。这棋局引来了当时天界的所有棋艺高手，甚至就连凡界也不知何故兴起了围棋热，可面对玲珑玄机棋局，就连天界资格最老的几位上神也是束手无策，更别说解上一招半子。
那时蔺川和离忧都不过初出茅庐的小仙，他那时酒量也不比如今，一日偶然喝醉，居然在众仙面前仗着龙宫太子的头衔夸下海口说定要解了这玲珑玄机棋局，这事震动了天界一众老仙，天君自是欣喜非常，可哪知这小子酒醒后居然将自己说出的话在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老龙王丢了面子不说更是让天界一群走兽将水族嘲笑了近百年，好在最后终是湛陵解了棋局，这事情才渐渐被人遗忘。
可令蔺川难以启齿的是，解这棋局并非是湛陵有意而为，他不过是一次出征打仗之前被东郭老那老神仙缠得紧了，随意落了几子，可正是这几个棋子却让玲珑玄机棋局拨云见月。
这事虽然过去了几万年，可是却成了蔺川的忌讳，他曾经无数次在酒憨之时高声大呼耻辱，可我却私以为这小子不过是在借酒装疯，试想，哪有人总将自己以为耻辱的事情挂在嘴边，怕不是早就藏着掖着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五殿下已经和湛陵入了座，湛陵身份地位都比较特殊，自然坐在五殿下旁边，早就有传闻说五殿下和湛陵私交甚好，如今看着坐首位上的那两个人，想来的确如此，两人不时交谈几句，当然说话的大多都是五殿下，而湛陵不过是偶尔点下头，对于众仙来说，光是帝君亲临就已经是莫大的光荣了。
身为战神，湛陵自然不同于一般的神仙，他端端的挺着背，偶尔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高贵冷漠的眸子忽然扫向众仙，众仙心里惊异的瞬间却也立刻兴奋起来，竟是都立刻挺直了脊背端端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