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后,福雅由云连扶着进了洛藻宫,福雅明显是换了一身装束再去的洛藻宫。一改往日见到的威严形象。一身蓝色锻地凤穿牡丹的旗装,华丽富贵却不如平日里的明黄色显得庄重威严。福雅也没佩戴钿子,而是梳着最是普通的如意头,配着水鬓,簪着一支点翠嵌珠凤凰展翅金步摇和一朵粉白色的牡丹,倒也与那一身蓝色的旗装相称,妥帖不失分寸,却又显得颇为温和容易亲近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于穗儿见福雅进了寝殿,也从一直坐着的圆凳上起身,不再愣神地向福雅请安
“你都能想本宫请安了,看来这疯病的的确确是好了”福雅抬了抬手让于穗儿起来,在寝殿外殿正厅放着的一张黄花梨木玫瑰椅上坐下,笑着看向于穗儿。福雅本就是为了更显得亲和而只是略施了些粉黛,微微一笑间,青黛微扫而纤细淡淡的眉和同样只是微微扫过胭脂的唇和脸更是衬得那一双自然弯着的大眼灵巧,也并没有什么细纹
“嫔妾一开始的确是疯了,徐统领做不得假。但五天后,嫔妾已渐渐恢复了神智。嫔妾不过是想求得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也真是有劳皇后娘娘您费心关怀了”于穗儿虽然被识破了装疯的把戏,也主动要求了见福雅,但她终究是跟在静皇贵妃身边与福雅作对了,虽然此番静皇贵妃不仁,她亦将不义,可到底不能对着福雅谄媚、
福雅也不气她的态度,仍是笑看着于穗儿,见她的确是不再说什么了才说道:“你既然要求见本宫,必然是知道本宫要什么,而你能给本宫什么的。本宫如今已经坐在你面前了,你便是回不了头了。你要知道,你如今这话里夹枪带刺的,最后受伤的,可绝不会是本宫”
于穗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云连:“嫔妾知道娘娘想要知道的,但此事,只能娘娘一个人知道”
福雅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说的是真的,然后对云连说:“你先下去吧,在门外守着”
“这…娘娘,不可,她…”云连看了看于穗儿,然后皱着眉想对福雅说什么,但是福雅很坚定地看着她,云连想着自己就守在门口,哪怕真的出什么事自己也能很快知道,也就抿了抿唇,行了礼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
“娘娘,您就这么放过她了?”云连又扶着福雅离开洛藻宫,云连虽然一直守在门外,但两人说话声音极小,她什么也没听见。只是福雅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的不好,哪怕染了胭脂,也透着一股苍白。还有就是云连在门外听见的唯一的声音就是一声清脆的耳光的声音,还有福雅的一声“你们怎敢这么做”
云连有些担心地看着福雅,福雅虽然十分有谋算,也够狠,可甚少自己动手做什么。当初于穗儿犯了福雅的大忌讳,害贤妃没了孩子,福雅也不曾亲自动手,而是利用柔嫔一事报仇。如今竟亲手打了于穗儿,可想静皇贵妃一行人是做了什么让她气急的事,才将她气成了这般
“无妨,本宫还留着她有用。不过便是最后本宫要留她,皇上也是断不会留她的”福雅被云连扶着走了一段路,待稍微缓和些了,才拍了拍云连的手让她放开了自己走,几个呼吸后才回了云连的话
“娘娘,那于答应方才跟您说了些什么,可有益于您的计划?”云连跟着福雅回了栖凰宫,沏了一盏西湖的雨前龙井放在福雅身边的小桌上
福雅正要喝茶,听见云连的话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喝茶,然后放下了茶碗,叹了口气对云连说:“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有福气的多。你去安排一下,让于答应住去西殿,对外便称于氏疯病略有好转,暂由本宫亲自看问。皇上那里,本宫自会禀明。你再让钱远加紧对西殿的看护,决不能让于氏出事”
云连见福雅是不愿再提起所谈之事,也知自己的本分并未在问下去,听了福雅的吩咐行了礼就先去安排于穗儿入住西侧殿的事了
十天后,皇帝果真派福雅的阿玛博尔济齐特?耶伽达带着赈灾的队伍将赈灾所用的银两和物资送去西南地区。这十天里,洪额齐两父子也毫无动静,原本皇帝以为依着洪额齐?巴敏的性子,此番必定要每日一道折子上奏自己的功绩和忠心。可连着十天了,也只听闻巴敏每日在家赏花、听戏,不时逛逛玉器,除却被暂撤职那天发了一通的脾气,往后的日子里并无动怒。
皇帝看着折子的眼神暗了暗,这老狐狸如此反常,必定是别有安排,看来他得加紧安排了。只是,皇帝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磨墨的童贵人。自于氏疯了那天起,他便再没见过福雅,十天前福雅忽然找着他说于氏的疯病渐好,让于氏住进栖凰宫的西侧殿以便看问。不过是一个已疯了的人,福雅如此费心,还肯主动来找他了,但是便是没疯,福雅要这人来做什么?玲珑,你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
“你先下去吧”皇帝皱了皱眉,微咳了两声,对欧阳碧落说完就提笔开始批改奏章。欧阳碧落出去了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又进了御书房,将托盘放在了案几上
“皇上,这几日夜里寒气重,嫔妾看皇上您有些咳嗽,恐着了寒,特意熬了一碗姜糖银耳百合羹来,皇上尝尝在看奏折吧”欧阳碧落将托盘上的金丝嵌印龙纹玉碗拿了出来要放在案几上,柔着声音却依旧是清泠地对皇帝君祀说
皇帝一把伸手抓住欧阳碧落,有些震惊地看着她,那动作地突然和粗鲁让欧阳碧落手一抖差点将碗摔在桌上。她正错愕着,就听见皇帝问她:“这羹,你怎么会做?”
“这…嫔妾前些时候去栖凰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见娘娘有些咳嗽风寒,皇后娘娘便是命人煮的这羹汤吃,说是去风寒。嫔妾本不爱吃甜的东西,想着皇上近来也有些咳嗽,所以学来做给皇上品尝”欧阳碧落将玉碗放下,抽出了手跪在地上低着头解释着
“皇后…”皇帝沉寂了一会儿,没有理欧阳碧落,而是端起了拿碗汤羹,吃了起来。这姜糖银耳百合羹,他只吃过一次,是云童受了寒,让她吃药也不肯,喝姜汤也不肯,便自己跟着厨娘学着,把姜糖和银耳百合煮在了一起。说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逼着自己和她一起吃了一碗,味道怪极了,却又是莫名的好吃。和手里的这一碗,虽有不同,却也是像极了。玲珑,你近来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这些与云童相关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君祀一边吃着这汤羹,一边想着
栖凰宫
“他吃了么?”福雅背对着来人,修剪着一盆月季问道
“皇上吃了,但是听见那羹的名字的时候反应极大,莫不是这羹汤也是与辛云童有关?”来人正是欧阳碧落,她将那盛了羹汤的锦盅带回了栖凰宫,那本就是福雅熬制的羹汤,“娘娘为何近来总是向皇上透露着只有辛云童和皇上知道事儿?若是皇上猜到您的身份怎么办?”
“本宫就是要让他猜测,怀疑,不断想起辛云童,想起辛云童的死。这样计划才能顺利收局”福雅听了欧阳碧落的话,手里剪着花枝的剪子也顿了顿,斜眼往后看了看,随即一笑,继续修剪着花枝,“何况,他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的。他亲眼看见了辛云童的尸体,他也亲自埋了她的尸体。他纵有千般怀疑,却绝对不会猜到我到底是谁”
“果真能顺利收局么?”欧阳碧落低着头呢喃着,虽低着头,却看是在看着福雅的明黄色绸缎珠玉镶边花盆底鞋
“如何不能”福雅放下手里的剪子转身,欧阳碧落连忙拿起一边放好了的方巾上前给福雅擦手,然后跟着福雅到一旁梳洗架子前,看着福雅用云连原先备着的玫瑰花露泡手。欧阳碧落将那方巾放回了原处,又拿起那方巾旁放着的白色丝绢,站回福雅身边候着
“娘娘若是向皇上讨了个说法,然后呢,娘娘又打算怎么对他呢?”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整个寝殿里只有福雅泡手时动作的水声。欧阳碧落终是忍不住问了
福雅看她,然后冷哼了一声,抽手,扯过欧阳碧落手里的丝绢,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回炕床前,取了小桌上的《诗经》,坐在床边看了起来。福雅自顾自的看着,完全不理站在面前的欧阳碧落
“娘娘,您是不忍心了么?”欧阳碧落见福雅不理她,一下子又是跪在了福雅的面前,一手按着福雅的膝盖问
“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管了”福雅放下书,一下子打开了欧阳碧落的手,瞪着她,眼里像是被拆穿了的恼羞成怒
欧阳碧落跪着又是上前了一步,抬头看着福雅:“娘娘,您救我,养我,还让我进宫。您费了这么多心思,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了,您果真是不忍心了么”
福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缓缓吐出了那口气,然后说:“本宫要做什么,自有本宫的计划安排。你只需谨记你的身份地位,做你该做的和本宫吩咐的事便可。童贵人,回去吧”
欧阳碧落看着福雅,最后还是握了握拳头,起身行了宫礼,回头了。只是出去时又回头看了看福雅,更是决心要加快自己要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