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繁杂齐全的各类物品,穆灵犀回头看向凡:“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里是骁的家。”略略沉默了片刻,凡又补了一句,“如今他不在了,这里很隐蔽,你就在这里住上段日子,再做打算吧。”
想到骁,那个为了自己付出生命的人,穆灵犀的心中微微一颤,默默点头不语。当时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根本容不得她细思,而之后又是一连串的事件。如今细细想来,心中不免又生出疑惑,她明明与骁仅是一面之缘,为何骁会为了自己做出如此选择,这明明是不合常理的。
“骁是什么人?”穆灵犀忍不住脱口而问。
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意外,凡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穆灵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再多做追问也是无用的。”饱含着无奈的劝解自凡的口中吐出。
“可他终是救了我一命,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我总想多了解一些。”
“我们也只是有共同的目的,并未有过太深的了解。他平时的话很少,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
穆灵犀微微点头默认,想到那日短短的相处中,骁确这如此,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黑衣人只有一个,把他当成了眼前的这个凡。想到凡,这个初次相见便给予了自己非同一般的信任的人,同样是不合理。穆灵犀的眼睛不由的看着他,无限的探究自双眸中流露。
在穆灵犀注视的目光下,凡似乎变得不安起来,眼神不停的躲避,甚至闪出一丝的慌乱之色。反观穆灵犀,心底的怀疑与不解却是越来越深。
凡带着穆灵犀在房子附近熟悉了下环境,便离开了。看着那抹黑衣的身影渐渐融入茂密的林木间,她的心中却仿佛开了个大洞一般,突然间缺失了什么。
突然间失去了穆灵犀的踪迹,又遍寻不着,祁宽想要通过对崔远清下手,逼出穆灵犀,便他毕竟是堂堂的吏部侍郎,若真是出了什么纰漏,只怕朝堂之上会有所震动,此事必须事先告知睿王。
今日的睿王似乎心情很不错,正带着如夫人在游湖。清冷的湖水上,泛着一只小小的画船,船上只有睿王与如夫人,以及掌船的船夫,没有带一个下人。
如夫人轻倚在睿王的怀中,指点着远处的景色说着什么,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一脸的幸福与满足。睿王顺着如夫人的手指看去,听着她如絮的暖语,一身的沉静与安然。
如今与爱子多年的芥蒂已渐消除,穆灵犀也已经离开王府,多年的谋划也正在顺利进行,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进行着。虽然沈梦璃早已亡去,但如夫人与她容貌相似,也算是稍有慰藉。睿王怀抱美人,说不出的畅快与惬意,却看到岸边的祁宽向他招着手。
眉间不由的微皱,虽然祁宽一向忠心可表,但他却也有着让睿王瞬间扫兴的本事,回头吩咐船夫摆舵回岸。
停船靠岸,睿王缓缓起身下船,如夫人一如既往的远远躲避,只静静的坐在船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睿王。
看着走向自己的睿王,祁宽施了一礼。
“什么事,说吧。”睿王有些不悦的问道。
祁宽低沉着声音,一脸凝重:“王爷,穆灵犀的身世我已经查清了,她正是已故御史中丞穆敬钏的长女,如今她正在吏部侍郎崔远清的家中。”
祁宽的语音未落,睿王的心中震,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爱子沈慕尘。对于穆灵犀,他并不惧怕,他早已是个见惯风浪的人,多少阴谋多少算计,如今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虽说学了些武功,也伤不了他分毫。可是想到那个对穆灵犀深根已深的儿子,心中一阵绞痛。睿王自己失去所爱,成了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痛,他不忍心让自己亏欠良多的爱子再去承受这份痛。况且,他与穆灵犀之间还隔着灭门之仇,谁知道穆灵犀会不会利用这份感情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想到这里,睿王心中现出多年未有的慌乱。
“王爷?”睿王一直未有答复,祁宽忍不住问了一句。
睿王摆了摆手,深叹一口气:“先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王爷还要顾念二少爷吗?”
“我欠他们母子的太多,如今也唯有尽力补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伤了慕尘的心。”
“王爷,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切不可犯任何错误。为了今天,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又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德妃娘娘的在天之灵在看着,这是她多年的心愿,如今她终于将要达成所愿,王爷千万不要为了二少爷,让一切付诸东流啊。”祁宽苦苦劝说。
“我知道,你一向忠心,不过一个小丫头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现在她已经不在王府了,更不会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必要为了一个不会构成威胁的人,失了慕尘的心,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收回他的心。”“王爷……”
祁宽刚刚出声唤到,睿王便开口阻止:“我心意已决,这件事先放下,我考虑清楚了再说,你先回去吧,也别有什么行动。”
言罢,睿王转身向画船走去。
看着睿王的背影,祁宽心中郁结,却又不好发作,也只能闷啍一声,转身离去。
原本的晴空万里,就这样被祁宽硬生生的扯出几个闷雷,睿王游湖的兴致也已然散去。行到船旁,唤了如夫人,两个人便一路往回走。
一路上,睿王闷声不语,如夫人看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了问:“王爷可有心事?”
睿王微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才又开口:“还不是为了慕尘那孩子。”
“二少爷?他怎么了?你们父子如今不是父慈子孝,同心而向吗?还有什么可愁的?”如夫人一脸的茫然。
如夫人的话勾起睿王的思绪,如今确是如她所言,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怕失了这份珍贵的父子之情。
“难道是因为灵犀?”
听到穆灵犀的名字,睿王眼角一挑。
如夫人当即跪下:“都是我的错,当初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生了怜悯之心,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更是令王爷心生烦忧。”
睿王原本心中有几分不满,在看到那张与沈梦璃相似的面庞下,也弱了几分。于二少爷他是心中有愧,想要尽力弥补,对于沈梦璃,那个早已离开人世的女子,他又如何弥补?在看到如夫人后,收入府中,在心中隐隐将她当成了沈梦璃替身,多有纵容与包庇。虽然明知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心底还是好受了几分,也明知这里面有多少的困惑也都未有所追究,在现实面前,他宁可选择迷茫而温馨的梦。“算了,这世间人心最是难测,更何况她是有心算计,你又如何防得了。地上凉,快起来。”睿王伸出手扶起地上的如夫人,眼角余光却是飘向远方,若是仔细分辨,便可知道那正是醉心亭的方向。
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晕染如夫人的唇边,只要睿王心中沈梦璃还是依旧重要,自己就可以凭借着这张相似的脸,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终究是我犯下的错,看到王爷这个样子,我实在是于心难安。”如夫人低下头,一副欲泪的样子。“善良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善良做坏事的人。可惜,对于这种人,我却总是难以下手处置。”睿王的语中饱含无奈,似风雨中不得不随风而动的韧草,只有随风才能保住现在的一切。
世人尽皆认为他睿王早已是一手遮天的皇权把持者,却不知他的路走的有多么艰辛。为了今天的一切,他失去了所爱之人,失去了爱子的心。甚至面对着那个谋划杀害沈梦璃的沈梦怡,也只能听之任之,因为只有她还是自己的王妃,她的儿子是自己的世子,他才可以得到帅府的全力支持。而如今又加上一个穆灵犀,因为只有她平安无事,至少不要因自己而伤,他才可以保全得回不易的父子之情。天下又有谁能知道他心里的苦,在这世人仰望的权势背后,他又背负着多少的重累。
如夫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倚在睿王怀中,似乎想要安慰睿王的心,实则早已在心中狂笑,原来不可一世的睿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她的心早已死去,也只有看到睿王痛苦无助的时候,才会稍稍感受到活的气息。她不要直接杀死他,那样他的痛苦就太少了,她要让他与她一样,承受无尽的苦痛。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而她绝不会让他如意。她要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要让他永远坠入痛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