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校尉依旧被留在函陵负责监军事宜,而朱子兴却被先一步派回了西陵国都奉阳城的将军府打点一切,离魅这日也要离了函陵回京述职,而充任他贴身侍婢之我亦得亦步亦趋的随了他。
窝在马车里的我实在受不住离魅的纨绔之态,更兼之其这几日对我的冷面政策,我直欲揭帘而出,奈何我终究屈服于他淫威之下,将将碰到幕帘的手在接触到离魅狠戾的眸色后悻悻放了下来。
自与离魅重遇以来,再一次的翻身仗又败了,当然我绝不会承认自己输人一筹,离魅不过道高一尺罢了,我暗暗鼓劲,总有一天我要魔高一丈!
然那毕竟是久远之事,不能解我现今之忧,我只得再接再厉,乖乖坐到离魅左近,连我都觉出了自己的一副狗腿样,不给自己鄙夷自己的机会,谄笑着道:“少主大人啊,治人之罪,必要以名,敢问我何错之有,竟惹您至此?”都多少日了还不待见我!
离魅懒懒的撩了一下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算是赏了我个面子,却是又没做声,我只得狠狠的咬牙切齿继续低声下气,“您好歹说句话,便是要我死也要给个由头吧,不然你赶紧给我卸下这镯子,放我自由!”简直欺人太甚,非要逼我揭竿而起!
离魅见我这般模样,终究有些动容,半晌悠哉哉吐出一句,“我原来随在你身旁四处周转,整日惴惴,现下也让你感受下滋味罢了,谁叫你只记起。。。”语音却又倏然而止,瞧着我的眸色也顿渐黑沉。
那股丈二摸不着头脑之感又回来了,我迷茫的将离魅望着,心内暗暗惊异莫不是我还有些甚么是不曾记起的,也正因着那未被记起的,却深深伤害了他不成,不然何以对我这般疾言厉色,欲言又止的呢?
怪哉,怪哉。
然我是个上道的,现今我受制于人,只得陪尽小心,只望某日离魅此人能发发善心将我腕上的镯子给取了,我眼睛一转,瞧着离魅模样我竟有种福至心灵之感,“若你气我与长渊彼此纠缠,此番前去奉阳城你将我放下便是,何苦带着我?”
离魅果然有了反应,却还是一派懒散模样,“你倒是挺瞧得起自己,此番去奉阳城怕是他自己之事都处理不完,哪里有甚么精力来缠你。”
我闻言愕然之时,却又想到那道密旨,倒是不知是何事了,不过能不缠着我倒也好,他有娇妻在侧,总不好再与我有过多接触。
我也收起了讨好离魅的心思,颇为严肃的又朝着离魅近得前来,“且不管那些了,话放在明处讲吧,我究竟何处惹着你了,你总不好这般冷着我吧!”我言下之意甚明了,要么好好相处要么放我归去总该选一个吧,这般冰似地两相对着,他不难受,我都要减寿了!
“我。。。”
不想离魅刚起了个头,马车一颠,一个不稳,我竟猛的扑向了离魅,将他一个大力压在了身下。
外面赶车的老张头歉意惶恐的告着罪,“将军大人恕罪,此路段颇有些不平顺,劳您坐稳了。”
话音一落,马车果然颠颠起来,哎,我暗叹一声,果真是不顺啊!诸事不顺!
正感慨间,竟觉着腰间摸上来一个温热手掌,且似有扩大范围之势,我心内一急,胸下狂跳,大声一喝,“你--”
胸腹处却传来一股闷闷的震动,耳际是离魅欠扁的笑语,“原来若耶还记着身处东齐大帐时自认的‘屈辱’之仇,此时将那一压之恨报复了回来,不过话说过来,若你早些如此般投怀送抱,我如何还能与你这般斗气呢!”离魅嘴上欠欠的说着,手下还不忘大肆活动。
瞧着他洋洋得意泛着满足的笑颜,我更是气急,我岂能任由他此般放肆,便挣扎要起身,离魅却是打定主意不将我放开,于是我挣他拦一番动作下来,我猛然瞧见离魅发红隐忍的面庞,竟有种娇艳欲滴之感,我稍微动作正要起身嘲笑,不料离魅一个用力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惊愕之间,我便要挣扎逃开,却只闻离魅猛然吸了口冷气,喘着粗气,目光灼灼一片红色将我望着,却是咬牙说了句“莫动!”
他话音刚落,我便觉出腿间有一个直直硬硬的物事将我戳着,我果然不敢在动了,却是慢慢红了一张脸,愈加的急怒交加,直对着离魅“你,你,你”了半晌,却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离魅在我身上待了片刻终于起身离开,我匆匆起身退至壁角,生怕离魅下一瞬再变成个衣冠禽兽!
离魅却是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饰,慢条斯理说道:“你这招投怀送抱用的甚好,我,不气了!”
闻言我猛的心头火起,靠,你是不气了,我都不想再让你出气了好么!
奈何‘惨烈’事件刚刚发生不久,我终究没敢说甚么,却是怒目圆瞪将离魅忿忿的盯着。
离魅却仍是一番施施然,径自躺下睡了,只是临睡前模糊说了句,“未知我洞房花烛夜是否也会有此番际遇啊!”满满的肺腑感叹,竟让我听出一丝委屈!
我更是郁闷了,愤怒的盯着躺倒的离魅,心内暗暗咒着,你还想有个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做梦吧你,那晚说甚么也要有你好看,让你一晚沾不得身!
想到此,我猛然一惊,为何,我竟,将那新娘子,当做了我!
盯着离魅的后背,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对离魅我何时起了这番心思?!
垂下眼帘,哎,事情愈发脱离掌控了,左手抚上胸口,却不期然瞧见了那繁复的腕镯,这个,是他娘,送给儿媳,的么?
将近奉阳城已是十日之后的事,在马车里有了那番事,我与离魅颇为默契的由悠哉的坐着马车改为了骑马而行,原本一路闲花看柳的心思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一路尘土翻腾。
当离魅与我风尘仆仆的赶到奉阳城城郊十里,遥遥看见绘有青龙黄底旌旗漫天飞扬,一众人等等在奉阳城卫城之上,其中明黄衣色颇为显然,不知为何,虽看不清那人面貌,却让我隐隐有种奇异之感,只不知从何而来。
离魅见状打马快行,我也只得认命跟上,到得护城河桥下,离魅翻身下马,衣袍一掀,已然左膝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他身后追随的亲兵亦是跪了满满一地。
直至此时我还颇有些发懵的看着这一切,我着实料不到凡界何人能让离魅毫无迟疑做出此番动作,只能说真乃高人也,我欲拜师!
钦佩的怀着敬仰之情仰头瞧着,却在目光触及那人面庞时,不禁愕然低呼出声,“师父”,然这一声之后,我又愕然,我何来师父呢?
哎,自打我破了佛陀术法加持,事情越发离奇了。
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却是被离魅一把从马上拽下,携着跪在了地上,我却依旧惶然的看着那一身明黄昂藏而立之人。
那皇帝却是大手一挥,滂沱大气之势直欲让人不能直视,“离将军请起,众将士平身,此番你等勇解函陵之劫凯旋而归,朕于宫中摆下庆功宴,儿郎们齐齐入宫饮宴吧!”
众将士又是一阵三呼万岁,终究一番君臣互夸后,离魅与我一行人被放入了奉阳城内。
虽说再度打马随在皇驾之后,然我再无这几日的得过且过,想着城头上那皇帝让我毫无印象却又觉着恁般熟悉的面庞,如何都不能释怀,我,究竟还忘记了甚么呢!
无奈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得舍了那头绪放眼瞧着四周,这一瞧倒是瞧呆了我!
汹涌如潮的人啊,熙熙攘攘的人啊,被皇家亲卫隔在两侧的人啊,一双双如狼似虎的放着光的眸子啊,皆皆瞧着他们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欢呼呐喊呢!
哎,我暗暗一叹,都说红颜祸水,现今这世道蓝颜也挺要命么!
不再去看那些人群,转观奉阳城的古香古色,简朴却不失庄重的重重建筑倒显出奉阳城的皇家气势。
奉阳城乃西陵国都,应姓皇室世居于此。它有内、中、外三重,外城住着平民百姓,内城睡着皇帝和娘娘、伫立着社稷坛以及皇城衙司,而中重则往来着各色达官贵人。
大圈圈套小圈圈,套了两层,也因着这两层,晃悠悠入得皇城内院时天色近晚,我摸着早就扁扁的肚子,好饿啊!
庆功宴摆在了御花园中。
由于新近下过雨,泥土味混着青草花香倒是沁人心脾的很,饮宴赏花大抵也是美事一桩,只是这宴放在了晚间,倒是可惜了那些争奇斗妍的花瞧不大清楚了!
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的端着各色菜肴一一入桌,达官贵人们也纷纷落座,可谓主宾皆欢。
只除了一个我。
本来因着骑马赶路,这些时日我便没怎么吃个甚么好的,此时美食当前,如何不让人食指大动,然作为某人贴身侍婢的我便是再饿却也只得‘尽职尽责’的站在一侧守着,时不时递个茶端个水夹个菜甚么的,哎,再次望着那筷中的食物落了他人的肚腹,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天不怜我矣。
因着百无聊赖,离魅原本嘱我的不可随意瞟视便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忘了个一干二净,毕竟当你心心念念一物不得时不自觉的你便会找些个替代来分散分散那份心思,然我这一分散却分散来一个让我意想不到之人,竟又是一个老熟人。
颇有些兴味的盯着落座于长渊身侧的那抹熟悉倩影,望着她的巧笑嫣然,若不是在凡界的皇宫内苑种种规矩我都恨不得仰天大笑了,天上的神仙大抵都是闲的难受非要来这俗世走一遭瞧瞧热闹的吧。
只不知这一位却是所为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