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在每隔三日拓展孔洞的痛苦和生产当日三个时辰的腹痛后,文依依终于诞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妻主狂喜,第二日,在最好的酒楼大宴宾朋,第三日亲自去了官府衙门,将文依依侧夫名分、文依兰侍夫名分记档。
自此文氏兄弟因为这个小女婴过了几年好日子,这个小女婴就是月家明,只是因怀孕早期失之保养,出生后体质怯弱,时常与药汁和病榻为伴。自此正夫不敢欺负文氏兄弟。两人只苦于频繁的房事,好在有时侯,能用照顾月家明来回绝妻主,妻主也不生气。这也是他们俩被逼急了,要不按他们那柔弱顺从的性子也不敢这么做。
月家明六岁的时候,正夫怀孕,十月后,生了个健壮的女儿,妻主十分欢喜,只说后继有人,正夫日日冷笑着看他们,眼中尽是得意。虽说后来妻主又納了很多小侍和侍儿,但是没有夫侍再怀孕。
虽然母亲最喜欢嫡女,却依然很宠着月家明这个病弱的大女儿,她曾说过要把一部分家业交给她,让她以后衣食无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十九岁那年、还有一个月就成年时,母亲出去做生意,回来的路上得了重病,坚持到了家,刚进了家门口就咽了气。
安葬了妻主,正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无女无子的那些根本就没记档的侍夫小侍侍儿都卖到了妓场,接着,将没出嫁的月家明最小的漂亮哥哥,嫁给了城中风流成性的已经五十岁的富商张大户做侍夫,得了一百两银子。
文氏兄弟只是软弱,并不笨,他们知道,接下来主夫就要对付他们和家明了,怎么办呢,兄弟俩想了一日一夜,终于想出了个办法。月家明一个月后满了二十岁,他们用这些年妻主大人给的私房银子,买了个良家子给家明做侧夫,希望他能马上诞下孙女,为月家延续香火,想着正夫就不会总说家明没用,就不会卖掉或是赶走他们。不得不说,他们俩真的很幼稚,尽管他们都已经三十多岁。
这个良家子成亲一个月就发现怀孕了,文氏兄弟很欢喜,正夫异常生气,九个月后,月清辉出生了,只是她爹身子太弱,半年后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命,月家明很伤心,她喜欢自己这个夫侍,一直温存待他,谁想到他给她留了个女儿就走了。不过月清辉的小身体很结实,不像她娘和爹,倒像她奶奶。
正夫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让文氏兄弟立规矩,找种种借口罚他们饿饭,罚跪等等。家里的生意,主夫请了他娘家人帮着看顾,他的嫡女十三岁时,就跟着去学生意,而当时已经十九岁的月家明被排除在外,理由是身体太弱,从小到大也没学本事,还是老实在家待着的好。
文氏兄弟一直幻想着主夫能给他们一条生路,想着如何才能讨好主夫,因此日夜忧虑,又经常饿肚子,元气大伤,很快衰老下来,三年功夫,不到四十岁的人,看上去有六十岁。月家明身子病弱,但是从小聪明伶俐,作为一个应该支撑门户的女人,却被排除在家里产业之外,又看到爹爹和叔叔被母亲的正夫折磨,她心里自然十分煎熬。
她心下刚刚想定,干脆带爹、叔叔和女儿离开家出去自谋生路。只还没等她和爹爹叔叔商量,正夫终于忍无可忍,叫了他们去,倒也干脆,一句话,放弃月家的继承权,否则把他们都卖给人牙子,文氏兄弟当场痛哭失声,月家明强忍愤怒,看着厅堂虎视眈眈的正夫大父的娘家人,和眼中尽是不屑的嫡出妹妹,平静答应马上离开。
月家明抱着三岁的女儿,把几件换洗衣服打了个包裹背在身上,拉着凄惶的带着面纱的爹爹和叔叔,走出了月府大门。她强撑着给自己鼓劲:这不算什么,离开那些恶人,从此不用再担心被他们暗害,爹爹和叔叔也不会再被欺负,走吧,走得远远的,离他们越远越好,只是-------舍不得母亲,母亲的灵位还在那里。
就这样,三个几乎从没出过家门的大人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踏上了她们谋生的路途。文氏兄弟一路都失魂落魄,琐事都由月家明打理,月家明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平日母亲给的私房都留在家里,正夫娘家的管家根本不让动,还能怎样,就当那些银子都丢了就是,爹和叔叔的私房都为了给她娶侧夫和之后的一应花费弄得精光,身边只有不到一两的碎银子和几百个铜钱。
月家明算计着,在找到落脚地之前,只能省吃俭用,否则只怕找到生计前就要挨饿,大人还能挺着,可三岁的女儿挺不得。四人很是吃了一番苦,啃馒头就清水,一路向东,避开了大的城镇,在银子快要用尽前走到了玉家村,这里东面靠山,风景秀丽,村人面容淳朴,月家明决定就在这里落户,定居下来。
月家一行四人算是在玉家村落下了脚,央告了村长,落了农户。草屋低矮狭小,虽然是一家人,但男女大妨依然要守,月家明在离墙角三尺左右挂了一道布帘,让爹爹和叔叔睡在里面,自己抱着辉儿睡在帘外。平日若是家里来了外人,两个男人还可以躲在帘内,充作内室。
月家明不顾父亲和叔叔劝她先歇息两日的话,第二日吃过了早饭,就和邻居林家家主林天柱一同上了云雾山。月家明实在不能不急,身边的铜钱所剩无几,落户的银子还欠着村长,她恨不得立刻赚到大笔银子,已保日后衣食无忧。别说歇息两天,歇息一刻她都不肯。
云雾山在这一带相当有名,是柳州府都数得上的大山,方圆几百里,终日云山雾罩,山里奇峰林立,怪石嶙峋,大山深处崖深林密,各种猛兽鸟雀,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听说玉家村人的祖上,有人在山里还见过满地乱跑的成了精的人参娃娃,有能喷火的像画上画的凤凰似的大鸟,有长翅膀的老虎,还见过能飞的神仙,种种传说,很是神奇。
大山周围二十多个村子不少猎户和镇子上的药材商户都靠它为生,只不过上山的人都不敢进山太深,生怕迷路或是遇到猛兽丢了性命。进山的路不止一条,路途中又分出很多弯弯曲曲的枝杈小路,若是没有林天柱带路,月家明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一会功夫就把月家家主、林家家主的称呼,改成月妹子和林大姐,这林大姐是个爽快人,好像鲜少有这样为人师的机会,把村里各家的家计和怎么辨别草药,怎么避开野兽等等,一路说来,滔滔不绝,最后把云雾山里有仙人的传说都倒了出来,以示自己的见识广博。
林天柱见月家明一直闷闷不乐,开了口道:“月妹子,别担心,老天还饿不死瞎家雀呢,咱们靠着这大山,要富不容易,要饿死可也难,糊口尽够了,打柴,采草药,采松子,摘野果,抓些野兔子,野山鸡,对付一家子的吃食不难,以往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上山,正孤单,如今咱俩正好做个伴。”
月家明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正夫大父的苦苦相逼之下,除了母亲和至亲的爹爹叔叔,哪听过如此关心的话语,心里是十二分的感激。林天柱见她虽瘦弱,但是皮肤细嫩白皙,言谈举止有礼,只怕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如今一朝落难,甚是可怜,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叹口气,说道:“妹子,日子哪能都顺,谁家没苦的时候,咬咬牙挺挺就过去了,我拖家带口刚来村里那阵,和你差不多,还不是挺过来了,待会大姐带你多采些草药,多换些银子,家里人吃的饱,比什么不强,少想那不相干的事,没用。”
月家明听着这实诚话,看着林天柱关心的眼神,舒展眉头,勉强笑道:“林大姐,你是个好人,听了你的话,我好受些了,好人有好报,往后你家的日子必会越过越红火。”世人都爱吉祥话,林天柱一听,眉开眼笑,对月家明越发亲热。
眼见着脚下低矮稀疏的野草野花灌木,逐渐的被高大致密的不知名的树林取代,她们走了一个时辰,林天柱望望月家明,道:“月妹子,咱们在这歇歇,一会再走。”月家明知道她是照顾自己,喘着粗气道:“也好,我正有些累。”她心性刚强,若不是林天柱说休息,她是准备挺着的,好歹是个女人,她不想让别人看轻了自己,虽然她已经累得满面通红,大汗淋漓。
坐在一棵高有数丈,枝繁叶茂的树下,月家明擦了汗,两人喝了点水。林天柱摇了摇头说道:“妹子,我不该今天带你来,你该在家歇两日,养养身子再来,年轻轻的,别把身子累坏了。”月家明笑着说道:“不妨事,歇会就好了,大姐你不带我来,我才会急坏了,身体累不坏。”林家大姐如何能知道她的心思。
她的爹和叔叔都是知书识礼,能诗能文,从小就教她读书识字,她因为体弱,从不外出,每日里除了吃药养病,就是博览群书打发时间,谁能有她洞悉世情,聪明练达,奈何她外无爹爹外家的撑腰,内里自家的身子又不争气,只得忍气吞声,暗自筹谋。
南大陆女子二十岁成年,男子十六岁成年,成年之后才可婚嫁。原本打算成年后,要母亲给她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夫,然后另立门户,到时自有一番打算。谁知老天不让她如意,唯一的依靠母亲大人在她成年前去世,于是一败涂地。母亲去世对她打击太大,她一直怨天尤人,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失了先机,没有迅速破釜沉舟:带着银子领着爹和叔叔自请出府、放弃家产,若是那样至少手中有银子,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凄惨。
她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从小本就不好,自打懂事后就日日面对正夫大父的憎恶,她每每悚然而惊,日日忧虑筹谋,损耗精神,后来母亲去世,被赶出家门,长途跋涉到了玉家村,一路上饮食不当,忧愁生计,现如今不能说油尽灯枯,但已是元气大伤,只怕年寿不久,只不过,在她寿尽之前,要安排好那两老一小的生计,男子不能抛头露面出去谋生,她总不能让爹和叔叔在她死后卖身为奴养活自己的女儿。这是她不肯休息,迫不及待的第二日就进山采药的原因。早一日采药,就能多换点银子,就能给两老一小以后的生活多一点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