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中日子仍旧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天帝的寿辰。
因为天帝素来不喜奢华,所以筵席之事一向是能简就简。不过虽是如此,可也仍是地位尊崇的天帝,礼数上面的东西自然是一样都少不得。
这日,天宫中仙客往来,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天宫也变的热闹起来,天帝摆宴的大殿中更是人声鼎沸,众仙家面前的小桌上,奇珍异果无数,美酒佳肴畅饮,殿中仙娥欢快的舞蹈和着明快的音乐,处处透着欢乐。
众仙还手端酒盏一边闲聊一边畅饮,忽然间乐声一转,由欢快变得悠扬缓慢起来,本还在舞蹈的仙娥也悉数退去,随着一抹白色的出现,众仙皆放下酒杯,错过座位行礼道:“天帝万福,帝后万安。”
天帝携着帝后走到礼台之上,将帝后安置于侧位后,才自己落座抬手道:“不过是借着由头大家一众热闹一下罢了,不必拘礼。”说着,对下首对乐官点了点头,乐声再度变的明快。
众仙也一应拱手应是后才又重新落座,不过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自在与热闹,都暗地里打量着高座之上的帝后。
仙界早有传闻,天帝虽然在即位后又迎娶了一位妃子,可对于结发妻子的宠爱却未减丝毫,帝后因病休养时,天帝更是将所有的宠爱全然倾注在七公主殿下身上。现如今,天后的身体刚有好转,天帝便携着帝后一同前来,对帝后对体贴细心也丝毫没有掩饰,相比那些觉得这些小事都太过琐碎而从不愿意正大光明的去做的仙君们,天帝不知胜了多少筹。
而席下的女仙们也都个个感叹,天帝这般体贴入微,放眼整个天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再想到自己的夫君,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男仙们则是个个敬佩,幼时的他们没有哪一个没听过天帝刚执掌天族时的铁血手腕,但终究,能够令天族凌驾于三界之上享其尊荣的,是一颗博爱的心,天帝对妻子的贴心尚且如此,更何况执掌天族呢,这样的君主,难道不值得他们拥护吗?
坐在天帝下首的卿竹,嘴角带着笑意,可眼中却是隐忍与愤怒,他的亲生母亲,如今终日面对偌大的寝殿孤独终老,因为丧子之痛,已经神智不清,此时耳边的欢声笑语,于他而言就是莫大的讽刺,卿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也看的一清二楚,似乎心中的愤怒就要突破胸口,喷薄而出。
忽然,卿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天帝微微皱眉,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他。卿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所幸脸上笑意未减,缓缓走到正中,掏出礼物对着天帝行礼道:“儿臣知道,父君向来对于奇珍异宝没有兴趣,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天族安稳兴盛,今日儿臣特地献上此物,以示儿臣的拳拳之心。”
天帝笑道:“你作为天族太子,能有这番心意,本帝很是欣慰。”伸手对身边的礼官说道:“赏。”
“谢父君。”卿竹又是一礼,才躬身退下。
天帝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不禁笑指着卿竹身边的三个空位问道,“这三个小东西,竟然连我的寿辰都不露面,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天帝看似是在责备,可台下坐着的都不是傻子,一听便知这只是假意责备,况且,能让天帝自称“我”的,放眼整个天界,又能有几人?
“为了能给父君找到一个满意的寿礼,孩儿已经是绞尽脑汁,谁曾想,刚进来就听见父君要责罚孩儿,这令孩儿不仅觉得委屈,连寿礼都不想给了呢。”说话声刚落,大殿的门前便出现三个身影。
中间但人一身绛红长裙,腰间是淡色的暖玉,及腰的长发只是懒懒垂在身后,额间的金色玉饰却显出不一样的高贵来。身边的二人,皆是一身白袍,黑色玉带,若论不同,则是左边的男子虽然在笑,却如受尽寒风,让人不得接近,而右边男子的笑容便是让人如沐春风,一干未婚的年轻女仙,仿佛在这个男子身上看见了希望。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倒要看看你费尽苦心送的寿礼究竟是什么,若得我心意,我便既往不咎,若不然,我定要重罚。”
帝后看见精心打扮的卿凰和明显是做苦力的卿玦卿池二人,不禁也带了笑意,天帝看着眼底笑意正浓的帝后,对他们三人道:“看来这次,我是如何都罚不得了。”
三人见状,立即行礼道:“谢母后疼爱,谢父君不罚。”起身时,卿凰冲着天帝和帝后做了个鬼脸,又引得二人一笑。因卿凰在前,底下坐着的众位仙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天帝的笑容,但这一切,却悉数落尽了卿竹的眼中。
卿竹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为何,虽不是什么烈酒,可是入口却让卿竹辛辣难耐。
----------------------------卿凰三人献完寿礼之后,天帝看见帝后似是精神不佳,便找了理由同帝后先行离开,酒过三巡,天帝又不在场,众仙皆是无拘无束,场面一时又热闹起来。
不过,虽是热闹,却恍若于卿池和卿凰无关。只见卿池卿凰二人,一人只顾着对桌上的吃食下死手,一个则只专心品酒,对着四面八方的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似乎丝毫不觉。倒是卿玦和卿竹二人,正襟危坐,脸上虽带着笑意,可却不容靠近。
卿玦抬眼看向对面上首空着的座位,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后,在抬头时发现空位后不知何时子羽已经站于此垂首候着了。卿玦用胳膊抵了抵卿池,示意卿池看看对面。卿池一杯酒刚下肚,看见子羽时含糊道:“唔,有好戏看了。”话音刚落,殿中刹时寂静无声,卿凰觉得不对劲,拿着山竹的手还停在半空,顺着他们也一同往门外望去。
虽然墨黑长袍使得身形显得有些消瘦,但是护额宝石依然光辉如旧,世间沧桑并未在他的脸上雕琢痕迹,倒是那一双仿佛沉入黑暗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司昊环顾大殿,径直向上首的空位上走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曾抬头的小仙娥。
众人却皆是一愣,他们如何能想到,一向不会在任何宴会上出现的司昊上神,今日会出现于此,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卿凰的手上一松劲,山竹掉落发出声响,众仙这才反应过来,忙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司昊行礼。
司昊瞟了一眼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山竹,没多大反应,不疾不徐的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随手也拿起一个山竹,挑了一个玉碟,便开始将剥好的山竹往盘子里放。
看着对自己行礼毫无反应的司昊上神,众仙皆是面面相觑,此时起身也不是,可一直跪着似乎它也不合适。
站在司昊身后的子羽,看着心急。不禁从后面踢了司昊一下。这般,司昊才抬起头来,云淡风轻的说道:“好端端的都跪着做什么?”
众仙闻言,这都才又落了坐。而躬身站在司昊身后的子羽,却因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搞的自己一身冷汗,心里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舒坦的日子做多了,刚刚竟然在司昊上神身上动土,看着司昊袍角出现的鞋印,子羽欲哭无泪的觉得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卿凰想要装作不在意,可是终究做不到,只能装作和卿池闲聊的模样,面带笑容的抬起头看着卿池,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早已落在了司昊的身上。
但是不知为何,司昊自打落座,便一直低着头在剥山竹,卿凰见他专注的样子,所幸大方的看着他。
卿凰伸手时,忽然摸到了自己袖中的香包,倒是想起凡间的一句诗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到玉山几千年,每日除了修行无事可做,玉山的桃花没有桃源的芳香扑鼻,但好歹也算是清香有余,她便在闲暇之余绣起香包来,想要等到再见到司昊的时候,可以让他可感受她曾经呆过的地方的气息。
司昊似乎是感受到了灼灼目光,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卿凰这边望来,情急之中,卿凰躲闪间目光落在了司昊身后的小仙娥身上,不知为何,卿凰只觉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不禁皱眉多看了几眼。
卿池见卿凰似乎对那个小仙娥有兴趣,叹了口气道:“别看了,看再久也不可能归你。这个小仙娥,怕是身份不一般。这三千年里,司昊上神一直呆在桃源,连子羽都没有跟着去,怕是啊……”卿池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知道卿凰对于司昊的感情,所以他便有什么说什么,自然,也没有看见卿凰眼中的落寞。
卿凰愣了一瞬,忽然不在乎的笑了,“这与我又有何干?”她不是早该醒悟了吗,就像常庸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司昊上神太老了,不适合你。如今想来,司昊他,的确不适合自己。卿凰用指腹轻轻摩挲底面的一个昊字,一瞬间忽然将手中的香包丢给卿池,“好不容易做个香包,可还没过多久就不香了,四哥,你帮我扔了吧。”
卿池将香包又丢给卿凰,“我今天被你使唤的还少?再说了,丢个香包而已,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卿凰没说话,只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卿池见状,忙把香包揣进自己的怀里,小声嘀咕道:“懒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