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卿凰才决定给常庸回信。只是写完后她方想起来常庸现如今正四处游历,虽然他的信是在仆勾山时写下,但自己并不能确定此时他是否还在那里,那么就算将信送往仆勾山也不一定可以到常庸的手中,既然如此,那自己的这封信岂不算是白写了?想到这,卿凰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将纸笺叠好轻轻塞进袖中,又从一堆闲书中扒出一本佛经看了起来。
不过佛经太过好看,好看到卿凰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在下一刻坚持不住,坦然的将手中的佛经当成了枕头一边流口水一边在梦中继续研读。
只是,门外忽然响起的一阵嘈杂声却将正在睡梦中谈经论道的不亦乐乎的卿凰吵醒,这不禁令卿凰感到生气,觉得自己想要在梦中获得超脱自我之法的愿望没有实现。
于是乎卿凰十分气势凌人的站起身走到门前,开门的那一刹那却是傻了眼。
难得在仙山中看到一群小仙婢的卿凰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数十个小仙婢前后相拥,中间竹制的藤架上还躺着一个血人,可是却已经看不清面容,明显是受了极重的伤。
卿凰忙拦下一个走在最后面的小仙婢询问道:“此人是谁?究竟出了什么事?”
显然这个小仙婢也并不大了解情况,但还是低着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卿凰回道:“仆也并不清楚此人是谁,只是在仙山前发现他时便已经是这般浑身是血神识不清的模样,但是从此人的伤势来看,仆猜测此人怕是受了什么神兽的攻击。”看着卿凰眼中似有担忧,忙又继续说道:“不过殿下无需担忧,元君已经知道此事,也正是元君命仆们将此人送往自己处医治。”末了还是感叹一句,“不过仆觉得,此人是否可以活下来或许就要看造化了,毕竟伤的太过严重。”
卿凰听完,呆呆的想仙山中果真是人才辈出,连一个小仙婢都如此能说会道,不过卿凰料想,之所以这个小仙官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其实也是憋得慌吧。于是,卿凰敷衍的哦了一声便又转身进了屋,不知为何,卿凰只觉得刚刚躺在血泊中的人似乎和自己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合,心里默默想,难不成是她四哥太过想念自己所以自残成这个模样进山来看她?但在一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卿凰私心里明白,她四哥还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
这样想着,卿凰十分坦然的转身回到了屋中重新拿起佛经又看了起来,不过这次卿凰没有在睡着,却在不经意之间看见一句偈语,但念无常,做梦中梦,见人外人。
梦中梦,人外人。卿凰暗自思忖着这一句话,默了一刻,还是放下了手中书卷,打算前往元君处看看。
大殿外侧的隔间中,卿凰看见数个小仙婢正排着队将盆中血水倒净又重新换上干净的水,这一情景不禁令卿凰心中一阵发怵,于是卿凰在口中轻轻道,四哥,如果屋中的人真是你的话,那以后我保证在也不向父君告你的状了,你为了来看我流那么多血,假戏真做的也太逼真了,真是难为你了。
“卿凰,你进来。”还在胡思乱想中的卿凰忽听元君在叫自己的名字,忙应声踏了进去。
屋中檀香袅袅,元君才洗净手正接过仙婢递过来的一方罗帕,看见卿凰时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卿凰刚走过去老老实实的坐好,就听见元君的声音悠悠传至耳边:“这个少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我仙山来,前几次以帖拜之指名道姓的要见你,我本想着你母后之所以想要你到我这来,不过就是为了给你找个清静之地磨磨你的性子,便以不想误了你的清修为借口回绝了他。只是没想到,这次他再出现在我仙山中竟然伤的这般重。我思量再三,觉得他若是只因为想见你一面而故意为之,我在不让你二人相见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吧。”
卿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目瞪口呆了许久才回道:“敢问元君,此人,此人是谁?”
元君已出了屋子,听见卿凰的话方回了头,不过只搁下一句:“你自己去看看便知。”说完,就兀自出了屋。
卿凰放轻脚步一点点挪到绣着翠竹的屏风前,却不敢在近前一步,只是隔着屏风听到了喘息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卿凰才鼓起勇气越过屏风。
刚才本还是一身鲜血的少年,如今已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白袍,正躺在榻上,原本模糊的面容也变得清晰。
卿凰看见他时,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唤道:“常庸?”
床榻上的少年并没有回应依旧紧闭着双眼,卿凰忙走了过去坐在榻侧,卿凰不知此时自己可以干什么,便只能就这样呆呆坐着。
三年的时间,并未将记忆中的常庸打磨的如何完美。此时眼前的常庸,眉眼中仍旧含着青涩与桀骜不驯,紧缩的眉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痛苦,卿凰想起刚刚元君说的话,心含不忍:“常庸,你这又是何苦。”忽然想起自己给常庸写的回信,取出来一字一顿的念着,刚读完,便叹了口气:“不是说好要各自珍重的吗?常庸。”
常庸没有回答她,显然还是处在昏睡的状态,卿凰有些不放心,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里又匆匆去找元君询问情况。
“元君,不知常庸的伤势如何?”刚踏进门,卿凰心急的话语就已传道了元君的耳边。
元君放下手中的茶,沉吟了半晌方开口道:“伤势倒也无碍,并未伤及元神。”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不过他的皮外伤,没三五个月的时间怕是将养不好了。”
卿凰一听,结结巴巴的问道:“那常庸这几个月?”
元君看了卿凰一眼,自然轻而易举的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只是依旧包容道:“不管他存了什么心思,既然已做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在多说什么,不过我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期限一过,他还是要离开。”
卿凰笑了笑,轻快地行了一礼道:“卿凰一定会好好照顾常庸,令他早日康复离开此处。”话毕,便躬身退了下。
元君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笑道:“若是你来照顾,怕是要等到你离开我的仙山这小子的伤才算是好了。”转头吩咐身旁的仙婢道:“有什么情况便立即告知我。”
得知常庸并未大碍,卿凰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又去自己屋中随便拿了些东西,便寸步不离的守着一直昏睡的常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