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已经出关,不仅十分礼貌的派人请来子羽,还特地下帖到拂溶宫,非常含蓄的向子羽表示了一下自己心里所想,希望他可以传达给据说如今在桃源中修养的司昊上神。天帝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由自己来教导就好,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劳烦司昊上神。天帝话语温和,笑容如春风拂面,拂的子羽只觉后脊背发凉,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回到了拂溶宫。
子羽满心悲凉的坐在池边,一想到天帝的笑容他不禁就一个哆嗦,心中万分苦闷的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天帝,又能让上神他老家十分欣然的就给卿凰殿下带回来呢?着实苦思冥想了许久,方提笔也十分含蓄的给上神他老人家写了封信,大意是,司昊上神,天帝如今已经出关,只因许久未见卿凰殿下甚是想念,您看是否能麻烦您老人家将殿下带回来一趟,也好让天帝同卿凰殿下见上一面,以解多日思念?
子羽言辞之恳切,态度之和善,就差没直说,司昊上神啊我求求你了,把卿凰殿下带回来吧,天帝这里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子羽写完,便招来送信的青鴍,但想想又觉得不稳妥,便特地招来一个小仙官来送这封信,并十分严肃的同他说,若路上遇到贼人,实在打不过的话他也是可以谅解出现缺个胳膊少个腿的这种情况哪怕是失身他都照样理解,但是前提是绝不可以丢信。
小仙官接过信,哆哆嗦嗦的揣进了怀中,颤抖着腿爬上了祥云,去往司昊上神所在的凡间之地。
碰巧来找司昊有事的常尧,看见前来送信的小仙官正躲在司昊屋前的凤凰树后张望却不敢进来,一向喜欢多管闲事的他在一次发了回善心,从小仙官那里拿过信便将其揣在了怀中顺带给司昊捎了过来。
常尧坐在石桌旁悠闲的喝茶,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信的内容,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开口道:“子羽这厮,难怪会深得你意,不过是写封信还扯出这么些文绉绉的句子。让我看来,不过就是在说,司昊大爷啊,你将卿凰拐走了还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下倒好,他奶奶的天帝来找我要人来了,我思来想去,觉得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快把拐走的卿凰给送回来,这样一来便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一旁和卿凰捏泥人的常庸闻言瞟了他父君一眼,用满是泥巴的手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唉声叹气的同卿凰小声说道:“果真是没文化,真可怕,我现在终于算是明白先生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原因了。”
常尧随手从石桌上的碟子中扒拉出一粒葡萄干,直直扔向了说他坏话的常庸,很巧亦很准的正好钉在了常庸沾满泥巴的脑门上,随即而来的还有常尧的责备:“臭小子,要是不想挨揍的话就别在讲话。”
卿凰伸手将葡萄干从常庸的脑门上抠了下来,按在自己刚做成形的泥人上,冲着常尧道:“还缺一只眼睛,常尧君劳烦你在扔一个过来。”略微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悠着点儿,这次别在扔到小庸脑门上来了。”
常庸嘴角抽了抽,颤抖道:“你对我真好。”
常尧君:“……”
司昊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目光落在卿凰的身上,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可终究只是沉默的站起了身,转身时脚边带起的风使落在地上的凤凰花微微飘动,司昊脚步顿了顿,垂眼看着这朵已经枯萎的凤凰花良久,终是一言不发的径直走进了屋中。
卿凰愣愣看着司昊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不知为何脑袋里会冒出孤独这个词语来。卿凰往常庸跟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庸,你说司昊他怎么了?”
常庸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头摇的像拨浪鼓般不可思议的回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我是魔族的人,这神族的世界我可搞不懂,”又用胳膊抵了抵卿凰:“咦,你不也是神族的,怎么会不知道?”
卿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虽说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司昊在一起,但其实只是司昊在照顾她,呵护她,满足她一切的愿望,带给她欢乐和安心的感觉。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却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司昊喜欢的什么,他又想要些什么。
卿凰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司昊。
常庸看着卿凰又摇头又点头的纠结模样,仰天长叹道:“唉,女人心海底针,父君说的果然没错,你们女人的世界我也搞不明白啊。”
这一次卿凰没有再接常庸的话茬,只是低头默默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泥人,便起身走向竹屋。
卿凰进屋时,看见司昊长身玉立的站在窗边,透过高大凤凰树透进来的斑驳日光,星星点点的映照在司昊的身上,令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许的落寞。
卿凰慢慢的走上前去,拉住司昊的袖子摇了摇,轻轻问道:“你是因为刚才我和小庸玩没理你,所以生气了吗?”
听见卿凰的声音司昊缓缓转过身来,也没有在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她,良久,方伸出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默了一会儿却是言不及意的说道:“小七,你长大了”
卿凰仰头看着他,用手从头顶往司昊跟前比了比,嘟囔道:“哪有,我不过才到你的腰际。”
司昊拉过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常尧推门而入,此时的常尧口中还说着:“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卿凰,”离开二字还未说出口,常尧就发现司昊正眉头紧锁地望着他,常尧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讪笑道:“不好意思,多有打扰,多有打扰,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继续,继续哈。”常尧刚说完便退到了门外,还十分贴心的将门带了上。
司昊收回手,缓缓说道:“小七,我们明日离开这里。”
“明日就要离开?”卿凰面上有一丝错愕,不禁张口就问道:“可是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呢?”
“回天界。”
回天界。听到这寥寥三个字,卿凰却突然有一瞬的愣怔,不知是从何时起,她早已把这里当作她的家,而那高高在上的天界,此时对她而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卿凰才缓了过来却是叹了口气,小声道:“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啊。”只是这声音太轻,不过一瞬便被溜进屋中的风带了走。
司昊对站在窗外的常尧道:“告诉子羽,我明日回去。”
----------------------------------翌日清晨,薄雾微雨,空气中带着些许凉意。
常庸提着一篮子新鲜的凤凰花,不住的伸头往山口张望,他的背后,常尧君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折扇,只是懒散神情中见出几分失神与担忧。
不远处,卿凰身着一套绿叶裙,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左手则拉着司昊,一摇一晃的往这边走来。
常庸向前迎了两步,从篮中挑出几朵凤凰花递到了卿凰的手上。卿凰看着这尚且带着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的凤凰花,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常庸挠挠后脑勺,支吾道:“先生不是过告诉我们,送别的时候需要折柳,以示不舍之意,可是我在这山上找了一圈却没看见一棵柳树,所以只能用凤凰花凑合凑合了,”又从篮子中抓出一把捧到卿凰跟前,“那些都太过细节实在不是像你我这样不拘一格之人该做的事,你也就别太介意了,勉强收下吧。”
卿凰拍了拍常庸的肩膀,豪气道:“好兄弟,够意思,下次我们再见面时,我请你吃我哥哥做的红豆饼。”
常庸突然眼睛一亮,十分自豪的说道:“我告诉你哦,我姑姑做的红豆饼也十分好吃,她还说下次来看我的时候会带红豆饼来给我呢。”说完,便眯着眼睛往天上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咦,父君还说姑姑今天也会来看我呢,怎么我还没见到?”
一旁的常尧收起折扇,趁着两个孩子聊得正欢,将司昊往远处拉了拉,表情中透着几分凝重的问道:“你可知道,不久前你刚净化过的降妖幡如今隐有聚合之势?”
司昊点点头,嗯了一声回道:“子羽前几日来信同我说了。”
常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声音略微往上提了提:“你既是知道,如何就一点也不紧张?难不成你已经不晓得若是降妖幡聚合会给六界带来怎样的浩劫?”
司昊斜睨了他一眼,悠悠开口道:“我觉得,连你都晓得的事情,我没有道理不知道。”
常尧听出揶揄之意,无奈道:“是不是每次见面你不想着法的损我几句就觉得浑身难受?我的司昊大爷,现在我可是十分严肃的再和你讨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司昊不在意的答道:“只要降妖幡本体不动,就是任它胡来又能怎样?”看着常尧依旧不放心的神情,司昊拿过他的折扇摇了摇:“降妖幡聚合虽会危及六界,但这个事也无需你来操心,将你的魔族统治好别给我没事找事就好。”语声一顿,继续说道:“我这次回去,便会开启尘诛阵。”
常尧看见司昊从容淡定的表情,也微微放下心来,听见司昊说要开启尘诛阵,试探道:“你不是想要一次将降妖幡的浊息除尽吧?若如此做,怕是你少不了也要在休息个两三千年。”
常庸说话间,司昊已经抬手招来祥云,“反正我也无事可做,只当打发时间了。”转身对卿凰道:“小七,我们该离开了。”
常尧叹道:“你已经无聊到依靠设置阵法来打发时间了?你到底是闲到何种地步了啊。”突然又指了指司昊手中的折扇,继续说道:“司昊大爷哎,那是我的东西。”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鸟鸣,常尧抬头看了看,自顾自说道:“得,又来一个闲人。”一旁的常庸有些激动的拉着卿凰的胳膊道:“快看,快看,是我姑姑来了!”
灭蒙鸟轻盈的落到地上,从鸟背上走下来一个美人,一身曳地长裙显得端庄秀丽,白皙手腕上,银镯因为相互碰撞正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且美人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食盒。
常庸招手道:“姑姑!”
常玥笑着向这边走了过来,却在看见司昊的那一刻脸上突然显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竟然连手中的食盒都掉落在地,常玥口中轻唤道:“吴……”
司昊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的食盒,未发一言,牵着卿凰的手转身登上了祥云,将折扇放进袖中,对着常尧不在意的说道:“就算是个纪念了。”说完便带着卿凰随着祥云缓缓离开。
一片寂静中,常庸缓过神来,对着还能看见模糊身影的卿凰道:“喂,卿凰你别忘了给我写信啊。”常庸的声音还回荡在空中,却没有在等来卿凰的回答。
常庸显得有些不高兴,失落的问他父君道:“父君,你说卿凰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又看着地上的食盒,小声嘟囔着,“他还没有来得及尝一尝姑姑做的红豆饼呢。”
常尧没有说话,只是以示安慰的摸了摸常庸的头,便走到常玥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盯着常玥看了许久,方轻声问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司昊便是你曾经同我说过的吴寻,对不对?”
常玥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恍惚和落寞,虽然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常尧却像是恍然大悟般,“怪不得你之前跟我说冥界中根本就找不到吴寻的命格簿。”
常玥抬起头时,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表情是如同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愉悦,“我终于,再次找到他了。”
常尧听到此话,却是皱眉语重心长的说道:“常玥,你别忘了,司昊已经不再是吴寻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天族的司昊上神,而我们却是魔族的人,更何况,”
“管他身份如何,他是凡人吴寻时我便已对他情根深种,此生,我只会爱他一人!”常玥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是常尧从未见过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