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兰花跑累了，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猛地发现那些异样的目光，兰花不敢快跑了，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走。
还没有等走到老孟头的家，远远的顶风就闻到了一股掺着不光是牛尿那么简单的的骚气味，一头巨大的牤牛栓在老孟头家大院外。
不知道为什么，兰花一见到这头牤牛，就有些害怕，心里突突，这头牤牛不知道在做什么，虽然被拴着，但一点都不老实，围着桩子不停的在转着圈，有时候会忽然停下来，也不安静，站在那，用蹄子还不时的刨着地，眼睛死死的盯着兰花走过来的方向。
让兰花不敢正视，兰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这头大牤牛的，知道那个牛是个什么东西，但还真没有勇气去往里走。
兰花不敢进院子，在大门外，大声的喊着：“有人在家吗？孟奶奶，孟爷爷在家吗？喂，有人在吗？”
连着喊了几声，从屋里出来了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眯着眼睛，努力的打量着兰花，“谁啊，找谁啊？”
“我，孟奶，是我，兰花，我娘腰扭了，想让我孟爷爷给看看去。”兰花大声喊着，孟奶奶的年龄大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有点背。
“啥，你要啥，我家有吗？”
“不要啥，是我娘，是我娘腰扭了。”
“哦，你要用牛啊，好好，”说着，就解开了牛杠绳，颤颤巍巍的将牛杠绳就塞到兰花手里了。
兰花摆着手，死活不敢接牛杠绳，吓得连连后退。
那头牛仿佛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兴奋的就朝着兰花走去，兰花的脸都变了色，许是看出来兰花不是借牛的，老太太又把牛牵住了。疑惑着看着兰花。
“我找孟爷爷，孟爷爷。”兰花自己认为自己又加大的声音喊着，但因惊吓，实际上兰花的声音小了许多。
老太太貌似听到了点，也可能是猜到了，“哦，哦，是找老头子啊，他去镇上我三姑娘家了，说是有什么事，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等回来，你再来找吧。我回了啊。”说着转身将牛杠绳又系了回去，兰花看着她系结实了，才算放下心来。
“那孟奶，我走了啊，等我孟爷爷回来了，麻烦你让他上俺家一趟。”
“好，等你孟爷回来了，你再来找他。”
兰花见怎么也说不明白了，只好想着等到时候再来一趟了。兰花往回走的时候，步子有点飘，心里突突的，想着刚才受到的惊吓，忍不住为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惶恐着。
兰花也不敢耽误，顺路到山边地头，采了几颗田三七，忙忙活活的，还在地头摔了一跤，那也没有敢耽误，急三火四的回了家，用蒜臼子把田三七捣碎了，进了大屋，她娘在炕上躺着，不停的发着哼哼声。
“娘，我回来了，孟爷爷没有在家，上镇上我孟三姑家去了，要几天回来。”
“哼哼哼哼哼……我这是什么命啊，哼哼哼哼哼哼……怎么让你去找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啊，……哼哼哼哼哼哼……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就是懒得那那都生蛆，不想给我找，你好不用去上山迎你张叔，哼哼哼哼哼哼……你这是想气死我，哎呦……疼死我了，哼哼哼哼哼哼……”
兰花不敢犟嘴，拿着捣好的田三七，上箱子里翻找了块旧的纱布出来，把药摊在纱布上，“娘啊，你先把药糊上，你忘了，臭妮他爹说这个田三七是个好东西，专门治扭伤的吗，英子去年崴了脚，就是用这个糊好的，你别动，我给你糊上，兴许就好了呢。”
兰花娘费劲的转着身子，嘴里哼哼着各种九曲十八弯的声音，等兰花把药给她娘糊好，兰花自己都不知道身上被汗浸湿了第几回了。下了地，兰花打了水，给自己简单的擦了擦。
兰花娘许是骂累了，也或许是这药还好使，反正哼哼的声音也不那么大了，也不再骂兰花了，估计也知道，骂也没有用，她的腰一天不好，兰花就一天不能去上山，这一家人吃饭生活，都靠兰花和她，她倒下了，就全靠兰花了，所以他索性也就不骂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久违的太阳出来了，这太阳一出来，就毫不客气的用自己炙烤着大地。
兰花见她娘消停了，也不敢呆着，又顶着大太阳，挑了两挑水，总算把缸挑满了，太阳很大，热辣辣的，把兰花的脸嗮的象熟透的桃子，兰花也没有敢歇着，拿着她娘脱下来的裤子，还有这些日子换下来的衣服，拎着棒槌端着装着脏衣服的大木盆，到下坎洗衣服去了。
下坎在屯子的紧南边，有一条小河自西向东静静的流淌着，小河的水很清，清可见底，有些不知名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水边野生着很多垂柳，河边有些石头，都是人们为了洗衣服方便从附近搬了来的，放石头的位置都很好，有树的阴凉。
挑了块石头就蹲下了，兰花来的早，还没有人来洗，就她自己，兰花望着河水，忽然记起了志远，志远就象这条小河，那么清澈，那么温暖。
这蜿蜒的河水，让兰花忍不住想起他，快回来了吧，就快了吧，兰花心下想着，就象有很多泡泡，温暖调皮的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着，兰花觉得，不论有多苦，有多累，只要能看到他，听到他，知道他，想着他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了。
等兰花洗完衣服，又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到河边洗衣服了，兰花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端着衣服，就往回走了。
回家的路上，看到桃花的身影在前面一晃，刚想喊，一眨吧眼的功夫，又不见了，兰花想着，不能是眼花吧，突然记起昨夜的梦，心下更是不踏实了，不行，以后得看着桃花点了，不能由着她满屯子乱跑，到时候真出点啥事，就不好了，这孩子心智不全，不知道好歹。万一捅了啥娄子，后悔就晚了。
“兰花，你洗衣服去了啊，今个怎么没有去我家找臭妮玩啊？”
“啊，是婶子啊，我今儿没有空，我娘腰扭了，我得在家照看着点。”兰花见是臭妮她娘，瞧她也是见天好了，拿着脏衣服去下坎洗衣服的。
“这怎么的了呢，好好的咋还把腰给扭了。”
“是不小心，地滑，摔了一下。”
“怎么样。没有啥事吧，我家有跌打药酒，你一会去问臭妮要吧，让她给你拿，她知道搁哪了。”
“不用了，婶子，我娘糊上药了，老孟头没有在家，等他回来，给我娘捏捏就好了，谢谢你啊，婶子，让你跟着操心了。”
“这孩子，你客气啥，要是你娘觉得难受了，记得上我家拿药酒啊，我家泡了不少，谁还不遇啥事咋的，远亲还不如近邻呢，白跟我客气，这孩子，我走了，洗完衣服，我还得回家做饭呢，不跟你聊了啊，闲了就去找臭妮耍啊。”
“哎！”兰花忙说“你慢点，婶子，我闲了就去找臭妮。”看着兰花娘走远了，兰花心下很羡慕臭妮，她娘真好，那么疼臭妮。
甩甩头，兰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因为想多了，也不能让自己有个好娘，自己的娘，在不好，毕竟是亲的，这个，换不了，怎么都得认。
等兰花把衣服晾到杖子上，太阳已经有些高了，兰花还是不敢耽误，进了园子，把能够到的杂草给薅了，不敢到地里使劲踩，地还太泞，暂时还下不去，但还是得把能够到的杂草拔了，要不一晚上可能就把菜给喝死了。
等把能够到的杂草清干净，顺便又把中午的要做的菜给拔了，又用镰刀割了把韭菜，进了厨房泡了两把碎了的干粉条。
到下屋大豆袋子里舀了两碗大豆，拿着，到井台那边的老秦头家，去换块豆腐，老秦家是做豆腐的，老秦家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成家了，搬出去住了，剩下老三还没有成家，老大老二都精，那都是拿金钩子钩不出来啥的主，偏这老三一根筋，没有老大老二那么聪明，这不，到现在还没有娶上媳妇，整天愣眉愣眼的跟在老秦头后面犟，老秦头没有法子，只能带着他，天天被气得，唉声叹气的，皱着眉头卖豆腐。
见兰花来换豆腐，连忙让秦老三去接兰花手里的豆子，去称称，这秦老三跟没有听见似的，看着兰花就不眨眼睛，嘴里还往外流着哈喇子，老秦头见他那么丢人，也不称豆子了，连忙割了块豆腐给放到兰花拿来的盆子里，兰花一见豆腐，就知道只多不少，也没有敢多说话，倒了豆子，赶紧走了，这秦老三还想跟着，让老秦头给叫住了，让他去烧开水，秦老三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有完，但他爹一打岔，他就想不起来了，只能去烧开水了。
兰花回到家，将韭菜摘了，洗干净，把水淋了出来，又把泡好的粉条用开水焯了一下，剁碎，然后又把豆腐剁了大半块，韭菜也切好了，将这些都拌在一起，做成了包子的馅。
兰花想着，她娘把腰扭了，怎么也得吃点好的吧，家里就这个条件，现下只能吃这个了，兰花想到这，忍不住就为未来的生计发了愁，心里暗暗的想着，不能就这样，这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她一定要改变现状，可靠什么改变呢，兰花一点头绪都没有，看着这家里的光景，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能怎样改变呢？
透过厨房的小天窗，看着时不时飘过白云的蓝天，心下问着老天爷，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只有老天爷爷能够帮助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