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邵阳感觉胳膊一紧,脑海中的影像在惊扰之下即刻幻灭,正要训斥毕青,却见毕青一脸惊恐的望着前方,拽着自己不让前行,邵阳跟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潘东昂着头,双手环胸站在一丈开外,那四名彪悍的打手一字排开站在他的身后,直把一条大道给占了个尽,挡住了去路,邵阳眉梢轻挑,寻思这潘东是出了名的恶少,今天若不在自己身上出了气,只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心一横,道:“潘少爷,今天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说罢弯腰朝潘东作揖。
潘东登时眉开眼笑,阴阳怪气的道:“没想到邵少爷这么快就跟我潘东赔不是了,我当邵少爷真跟外人说的那样有一股男子气概呢,今日一见,呵呵,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不是怕我潘东家大业大势力大,哼!”
听得这话,邵阳并未发作,可毕青却是忍不了别人这么说他家少爷的,满脸涨得通红,抢前一步瞪着潘东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是徐城第一才子,又是礼尚司大人的儿子,身份比你这个商贩高贵千倍万倍,我家少爷已经降尊向你陪不是了,你竟然还这般不识抬举。。”话还未说完,潘东一脚踢在毕青小腹上,一边还骂道:“你这个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毕青吃痛双手捂住小腹哇哇大叫。
潘东伸手又要便要朝毕青脸上打去,邵阳赶紧上前手指成勾拿住潘东手腕,潘东登时臂力全失,邵阳随即往外一搁,将潘东逼退,手法外柔内刚,恰似是潘东见邵阳上前有意后退一般,邵阳挡在毕青前面,拱手对潘东道:“潘少爷,既然是主子在说话,这奴才的话就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潘东浑不知自己怎么就退后两步,正在纳闷,又听得邵阳说话,寻思邵阳虽然武功不错,可也不是自己身后这四位的对手,早上可是打的他落荒而逃,心思一歪,又有了主意,露出一抹邪笑,道:“好,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跟这奴才计较了,这也叫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既然邵少爷诚心道歉,我潘东就受理了,不再跟你计较早上的事,不过,为表我们以后潘邵两家永远和睦相处,潘兄我有意请邵少爷去萧红楼,跟邵老弟学学文章,还请邵老弟赏个薄脸。”
邵阳眉头微蹙,心说这一大早怎么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让我去萧红楼,看来我终究逃不过这烟花巷柳之地,而这潘东此时怎么又对自己称兄道弟了,看他笑得奸邪,必定没有什么好事,既然祸事要近身,我又怎能逃得过,罢了,对潘东道:“潘兄盛请,邵阳实难却之,傍晚黄昏后,萧红楼门前聚如何?”
潘东拍手叫好,大笑道:“哈哈,邵老弟真乃男子汉,快人快语,不过,话说到这里,不要爽约才好啊。”
邵阳道:“邵阳一定到。”
潘东道:“好,那我们傍晚黄昏后萧红楼门前见。”转过身对四名大汉道:“我们走!”说罢五个人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毕青捂着肚子,愤怒难平,对着潘东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道:“该死的潘东,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邵阳舒出一口气,对毕青道:“别说了,你伤的怎么样?”
毕青满肚子怨气无处撒,可这主子眼见自己受伤竟然还对敌人一直陪小心,也不为自己打抱不平,没好气的道:“没事!”
邵阳见毕青不理自己,还还以颜色,料想他在生自己的气,道:“你又在生哪门子的气呀?”
毕青瞪着邵阳,没好气的道:“刚才我眼看我被潘东那家伙踢了一脚,你怎么还对他唯命是从,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少爷,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怕潘东,我气不过那么个痞子这么对少爷呀。”
邵阳将手搭在毕青肩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不是怕他,只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爹虽然是礼尚司,可是每年的年供都得从潘家哪里提取,你也知道,潘家垄断了徐国的贩卖商,又有朝中官员作其后幕僚加以辅助,若因为我得罪了他,以他的个性,难保不会在正事上难为父亲,所以,我们还是退一步的好。”
毕青听得邵阳说得句句在理,心头的怨气释然了,道:“哦,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我险些坏了大事。”
邵阳道:“知道就好,我们回去吧。”
邵阳和毕青回到府上,不见其父,问福伯,答曰上朝堂议事,恐午夜能归,毕青暗自高兴,这可正合了少爷今晚之约,既能瞒过老爷又能不失信约,岂不两全其美,邵阳可不这么想,听得父亲午夜方归,立即愁烧眉头,尚未请示爹爹,擅自去那烟花之地,若是隐瞒,这世上有无不透风的墙,到时被爹爹发现,又少不了一顿打,两人一喜一忧来到书房,毕青放下竹篓,见邵阳愁眉苦脸,问道:“少爷,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邵阳叹了一口气,愁苦道:“我已经答应潘东的约定,可是现在爹午夜才回来,不能请示了爹,我如何去赴约?”
毕青道:“少爷,老爷平日里对你管教甚严,若你说要赴那潘东的约,去那烟花之地,老爷准把你锁在屋里,说不定还得挨顿板子,这样一来,你又辜负了潘东的约会,落得个左也不是人右也不是人。”
这也正是少爷所忧虑的,眉头紧锁,见毕青分析的头头是道,且听他有何办法化解才好,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做的两全其美?”
毕青笑道:“这还不简单,既然老爷午夜才能回来,少爷就只管去赴约,只要我们能够在午夜之前赶回来,此事只你我二人知,老爷不会知道,你也不会失约,既不会挨打也不会失信,岂不两全其美,这可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呢。”
邵阳听得主意是不错,可本性纯良,满腹正义的他不免犹豫,道:“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做贼,欺骗爹呢?”
毕青不免叹气,决心要给这个既孝顺又讲信义的少爷洗洗脑子,苦口婆心的道:“少爷,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贼呢,自古俊才多风流,你是徐城第一才子,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古时很多少文人墨客在那烟花之地写下传唱古今的诗赋,你这样规规矩矩,一点都不入仕流,不解风情,再说了,你已经十八岁了,这邵府除了老爷,就数你最大,你可以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不会有人说您,您是主,可不能作贱身份跟我们下人一伍了。”
邵阳思忖半晌,自己在这邵府生活了这么久,有哪件事自己做过决定,若不是毕青提醒,还真觉得自己是这府上的下人,不免感叹,虽有少爷的身份,可无少爷的权利,今日何不妨做一回主,把心一横,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见邵阳终于开窍,毕青喜不自胜,忽而想到一事,道:“对了,少爷,我们今晚要去赴约,那什么时候写赋?这可是夫子布置的任务。”
邵阳点头道:“嗯,那现在就写。”
毕青道:“好咧,我去砚墨。“说罢欢喜的跑到书桌前铺开宣纸,开始砚墨。
邵阳移步至桌案前,提笔沾了墨,稍加停驻,有了一篇,笔落宣纸,若行云流水一般,似江涛激昂一处,一气呵成,写罢停笔,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在纸的左下角盖上印,双手拾起宣纸,递给毕青道:“送到夫子府上吧。”
毕青双手接过,道:“是,少爷。”待墨迹干了,方才折成信笺模样揣在怀里,大步走出书房。
邵阳此时闲暇,也不愿出门玩耍,坐回书桌前,信手拣来一本《诗经》,翻开读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越往后读,越觉得这每个字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字里行间都蕴藏着那晨曦的所见到的芬芳,这诗里说描绘的那名女子不正是自己早晨见到的那位小姐吗?你看她那如墨般的双眼,水灵灵犹如一汪清泉,那对浓浓的柳叶眉儿,白皙的脸就似出生的婴孩,精巧的鼻坚挺着,那唇,就似刚刚成熟的樱桃,真想咬上一口,还有那一头及腰的黑发,湿漉漉的,远远的还能闻到微风送来的发香,在春日的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光,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清气,真真是个仙人儿,唉!可惜,只怪自己隐于竹林,又失了魂魄,不得拜访小姐,真是遗憾!可若当时我贸然上前,只恐吓着了小姐,会给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真挠人心弦呀,未解心头相思之苦,抛开手中的书卷,铺开宣纸,提笔在纸上描绘,神色专注,双眼尽含柔情,画上荷塘,逗八哥玩耍的女子,隐在荷叶间沐浴的小姐一一跃然纸上,着上颜色,再左上角题曰:雨露莹莹兮迎春朝;荷田钿钿兮藏多娇。放下笔,又摸出一枚印章,盖上印章,纸上留下’东篱居士’四字,这便是邵阳自己取的号,出自东晋陶渊明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将画捧在手里,看在眼里,不尽欢喜,这样一来,不仅能天天看到小姐,还能将那美好的一刻停驻到永远,不管过了多久,只要看到这幅画,就会回想起当日的悸动,这便成了邵阳今生的第一件珍宝。
拿这画来到大街上,走到常去的画房,这家店主姓展,其名不曾为人知道,只因他一直经营贩画生意,当初来到此地时,人们就叫他展老爷,时日久了,且徐城展姓无多,‘展老爷’便成了他的名姓,此人一生都在与文人墨客打交道,虽不能作画,可练就一双慧眼,成了这条街当之无愧的的鉴赏大家,若有人得一件稀物,必来相询,以辨真伪。
邵阳走进店中,屋里各处摆着稀世器物,地面上摆着玉器、铜器、陶器以及一些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的小玩意,三面墙上挂着前人名画,或近或远,都是价值不菲,展老爷早已看见邵阳进门,赶紧笑脸迎了上来,只一眼便瞧见邵阳背在身后的纸卷,道:“哟,邵公子,看你春风满面,笑意脱尘,可是作得佳作了?来来来,可否让小老儿观摩观摩,这一次,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邵阳轻笑一声,想以前,展老爷每次在交画之前总是这么说,可何时又给个高价,这商人,始终看重的都是利益,邵阳摇了摇头,道:“不必,今天这幅画我不卖,我给你钱,麻烦你帮我装裱一下,你看,我何时能来拿?”
展老爷始终保持一张笑眯眯的脸,道:“哦,是这样啊,那可否让我先看一看您的大作呀?”
邵阳踌躇了一下,心里有些顾虑,道:“可以给你看,不过你不能给别人看,也不能现在就看,更不能让我爹知道。”
展老爷久经生意场,眼珠一转,当即答应,道:“好好,做买卖的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邵公子尽管放心,今晚我就给你裱好,明天一早来拿怎么样?”
邵阳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我先付你一半的钱,明天一早拿了画在付你另一半。”一边把画递给展老爷,一边从腰带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展老爷,展老爷收了银子拿了画,赔笑着送邵阳走出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