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与君天涯终离别(大结局)
信羽良长长出了口气,似乎心里那些烦恼都迎刃而解了,他也默默感叹着人生的不容易,心里似乎更多了一些生命的感悟。
当晚的生日在董若菡的陪伴下,喜悦的度过了,生命何来,生命如此,感念着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快乐的,愉悦的,是激动的,安全的,也更加知道了生命的可贵……
如果生活可以这样安稳下来,那才是信羽良所向往的,然而,人生总是在一条迂回的路上不断的盘旋着。又过了一些天,董若菡再次离开家,这一次信羽良站在客厅内感觉心神不安,他定定的看着董若菡穿好了外衣,准备离家,董若菡说:“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我走了!”
信羽良看向门口,门已经打开,砰的一声又关上了,信羽良返身来到窗前,他透过窗户看向已经走远的背影,心里是那么不安和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信羽良忽然觉得他在此刻已经失去了董若菡,失去了心爱的人,他拼命的摇着头,将自己的错觉丢掉,“不,不……”他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带着的那颗极其牵挂的心去教书了。
在路上,他遇见了任永熙,俩人相互说了一些各自烦恼和快乐,然后就各奔教室了。等到教书结束,他匆匆忙忙的赶回家里,开门之后,发现地上有一封信,他猜测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信羽良赶紧拿起了那封信,仔细拆开来看,看完之后,他大惊声色,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那封信是共产党组织派人送过来的,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就是他的妻子董若菡已经被捕就义,并留遗言给他,让他不要悲痛伤心。
“若菡!”信羽良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的心没有人可以理解,他手里拿着那封信,浑身都在发抖,昨天还是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妻子,今天,竟绝尘而去……
当任永熙和易洁美知道董若菡离世的消息,也是非常痛苦和震惊的,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董若菡就此永远的消失在他们面前了,更无法接受信羽良所说的董若菡是在意外事故中离世的。然而,人生已然如此,董若菡已经永永远远的离去了,这是信羽良必须接受的事实,也是任永熙和易洁美所要面对的凄凉。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痛苦不堪的信羽良,任永熙和易洁美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安慰他了,一路走来的朋友,不同的命运,不同的人生,这让任永熙和信羽良的心里都在为此而深深的感慨万千!
“你打算怎么办?”静默良久,任永熙轻声的问道,他的心情也很低沉,想着与信羽良一起成长,而后又有了各自的家庭,经过这些年的风云变幻,到头来,人生的惨淡,却又不得不面对。
“我不知道,很难忘记若菡的离世带给我的悲痛!”信羽良的心情不是任永熙能够理解的了的,他尽量去安慰他,可是,失去亲人的痛苦,信羽良暂时又怎么能够走出来呢!这不仅需要关怀,更多的是需要时间。
此时,屋内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可以听见古老的京城里传来的暮鼓之声,余音邈邈,回荡在沉闷的空气里,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
片刻之后,信羽良说:“我要回去了!永熙,洁美,谢谢你们安慰我!”他情绪凄然,泪眼模糊的说着:“若菡是个苦命之人,她出生的家庭是个官宦之家,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她与父亲的观念不同,最后只能逃离家庭走上了新的道路,在学生运动的时候,她又身受枪伤,险些失声,等到跟我结婚到她离世,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她活得很辛苦,却因为爱我,而不断的牺牲着自己,我却没有为她分担任何的难处……现在,她走了,以后再也不用活得辛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走出了任永熙的家门,望着他的背影,任永熙和易洁美的心情也十分沉重,许久才回到了现实状态当中。
时间就像一去不返的大江,东去不回。一晃就是二年的时光,如今,到了一九四八,此时,正是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阶段。
国内到处洋溢着一番胜利在望的景象,共产党的群众路线深得民心,已经失去民心的国民政府,正在准备撤往台湾。这对于一些文化人士来说,他们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是奔向台湾还是留在大陆,很多人都在这件事情上,左右徘徊,也有人选择了去往香港,更有人选择了奔赴美国和英国。这些文化人士的惊慌和不安,是他们对时代和形式的惶恐和忐忑,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任永熙与信羽良也有着各自的想法。
“羽良,羽良!”身后传来任永熙的喊声,信羽良赶紧停住了脚步,他回身过来,看着奔向自己的任永熙,呵呵的笑了起来,“别跑,咱们年纪都大了,容易摔跤!”
看着头发已经有点花白的信羽良,任永熙近前来也笑了,“是啊,咱们的确是年纪大了,头发都墨里藏针了!”
“哈哈……”信羽良也仔细看着任永熙的头发,说:“岁月不饶人啊!”
“对了,羽良,你听说了吗?在辅仁大学教过书的台静农先生,已经在两年前去了台湾!”任永熙这样说着,又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信羽良。
“哦!你说这个啊!我知道。”信羽良转身与任永熙并肩同行,“台先生是为了台湾战后文化的复归和重建,到台湾从事教育工作的。”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意外,而是说的再平常不过了。
“可我听到传言,说很多文化人士都已经离开了大陆,你怎么想的?”任永熙追问着信羽良,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大陆,因为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他们需要我!”在董若菡离世之后,信羽良一直也不曾再娶,后来,他将父母从上海接到了北平,又收养了一个孩子,因此,对于信羽良来说,家人比什么都重要,他又说:“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去台湾。”信羽良等于间接的回答了任永熙的问题,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羽良,你别不放在心上,如今,就连傅斯年先生都当选了南京国民政府立法委的委员了,多年前,他一度代理北京大学的校长,他的思想高出我们许多,据说,以后,他也会去台湾!”任永熙很正色的说着,似乎也在劝解信羽良去台湾。
“难道你要去台湾?”信羽良停住脚步,侧身看着任永熙,很不解也很疑惑。
“先不要问我去不去台湾,我还没有打算,我只是听说,傅斯年先生都打算去台湾了,所以,我很着急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现在这种状况的。”任永熙很急切的说着,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也是焦急的。
“傅斯年先生当选立法委员的事情,我听说了,曾经代理北京大学的校长,现如今北京大学仍然是国民政府在管理,所以,傅斯年先生当选立法委也有他的道理呀!如果为了文化的发展和传承,傅先生去台湾也没有不妥,你为何大惊小怪的呢?”信羽良的一番话,让任永熙顿时瞠目结舌了。
任永熙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看来,你是可以接受任何人去台湾,也可以接受留在大陆,对不对?”
“可以是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信羽良思索了一下,把手背到身后,缓缓走了几步,继续说道:“我们作为文化人士,没有想过要靠近政治,在大陆也好,在台湾也好,无非就是想有一片广阔自由的天空,可以让文化的翅膀不夭折,思想可以自由而已!”
“我只是比较担心,如果国民政府撤退到台湾,在共产党接管大陆之后,我们这些文化人士又如何去做文化呢?”任永熙对以后大陆的政治没有信心,因为,他是充满担心和担忧的,所以,他始终在与信羽良探讨着这个问题。
“该怎么做怎么做,不管哪个党派接管大陆,我都只是个文化人,政治与我何干?信羽良一脸的坚定,表现的十分冷静。
任永熙看着信羽良,没再说下去,心里却是异常的繁乱,因为他有去台湾的打算,可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又是同学,不仅不会去台湾,而且,也没有给自己任何鼓励和支持,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你想得对,我是想得太多了!”
之后,任永熙回到了家里,经过与易洁美的商量,他决定去往台湾,“洁美,我知道,这次去台湾,可能以后回大陆就比较困难,你会同我一起去吗?”
易洁美笑了笑,淡然的模样依然是那么的动人,她说:“我已经嫁给了你,是你的妻子,你去哪里,我都会追随着你!”
听见易洁美这番话,任永熙也很安慰,毕竟跟自己走的还是最亲的人,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俩个孩子,“小海和凤儿,我们先带走一个,另一个放到上海去。”
“不,俩个孩子我是要带着一起走的,不能放到上海去,上海的家里,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有个交待才能走?”易洁美由衷的说着。
“我们会在明年的年初离开北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下个月我们就一起回上海去处理那边的事情。”任永熙感叹着,“唉,离开上海一晃三十多年了,我娘已经不在人世,只有张婶健在,我们一起带她去台湾!”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上海滩的大实业家易松年,如今早已作古,那些产业也早已经变卖掉了,而易家那个大小姐早已经在北平有了自己的小家!”易洁美也是感慨万千,对她来说离开大陆,也是难舍难分的,毕竟这片故土,深藏了她的感情。
然而,对任永熙来说,离开大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作为一个文化人士,对文化环境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他想过是很深远的问题。
台湾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的陌生和遥远,然而,他还必须这样选择,因为他对文化的热爱高于对政治的了解,所以,文化环境的好坏是他最最挂心的事情。
很快到了他们回上海的时间,任永熙与易洁美带着俩个孩子一起回到了上海。现在的任家公馆没有了以前的兴旺和人气,显得十分的冷落和冷清,进门之后,任永熙看见已经白发苍苍的张婶,他普通的跪倒在地,哽咽着:“娘,孩儿不孝,没有在您老人家面前尽孝,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起来,快起来!”张婶喜悦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说:“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回到上海,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了!”说完这些话,张婶微笑着离开了人世。面对亲生母亲的突然故去,任永熙悲痛万分,在易洁美的操办下,安葬了老人,不久,他们又回到了北平。
“永熙在吗?”信羽良一面轻轻敲打着房门,一面亲切的问着。
“在,快进来!”易洁美打开了门,将信羽良让了进来。
“永熙,永熙!羽良来了!”易洁美到书房将任永熙唤了出来。
“哦,羽良,你来了!”说着,任永熙将信羽良让到客厅,随后,又倒了一杯茶给他,“你最近怎么样?”他关切的问着。
“还好,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信羽良喝了一口茶,看着他屋内已经收拾好的箱子,说:“很快就走了吗?”
“是,很快,下个月就走了,我们是从南京去往台湾!”任永熙说的好似轻松,其实,心里也很不舍,五十多年的成长岁月都在大陆,如今,却要奔向那一个台湾的小岛。
“好,到时候,我找人送你去南京。”信羽良真诚的说着。
他们二人相互看了看,握紧了双手,彼此的眼睛穿透了很久的往事,可以回忆着一切……
就这样,任永熙带着易洁美和俩个孩子,在一九四九年的年初离开了北平去往台湾,之后,他们一直在台湾生活。
任永熙到台湾之后,一直在东吴大学教书,易洁美始终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而他们的俩个孩子都去了美国读书,直到大陆改革开放,任永熙与易洁美的孩子才得以回到大陆寻根问祖。
在任永熙离开北平之后,信羽良的父母双双病故,为此,他带着养子离开了北平回到上海,在复旦大学教书,不久,新中国成立,信羽良成为复旦大学的教授。直到改革开放,他支持养子下海经商,渐渐成为了上海一名企业家,开始了他对过去的追忆……
当任永熙的孩子回到上海寻根之时,也见到了信羽良,他们的孩子也从此成为了朋友,两代人的友情,虽然隔着一湾海峡,但却没有隔断这情感,而是,一家的亲人,永远会有相聚的时候。
年迈的信羽良在看见任永熙与易洁美的照片时,更是喜悦和激动,分隔海峡两岸的故友,心灵又系在了一起,他拿着照片看呀看呀,就是看不够……
等到大陆与台湾关系再一度扭转之后,已经年老的任永熙和易洁美终于踏上回归大陆的旅程,他们来到上海,与信羽良得以相见!
这正是:隔山隔水隔不断,亲情友情系心田,日日月月望台湾,山山水水永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