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凡间的景致难不成比得上紫霄殿?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半点好来”,话音刚落怀抱小狐狸的蓝衣容印才缓缓现身,一双桃花眼煞有介事四处打量着。
白衣男子斟了一杯酒静静喝着,对于他的出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许久不见竟如此冷淡,如此我的一厢情愿也该结束了,这伤心之地不留也罢”,抹抹灿亮的桃花眼装作拭泪,甩袖就走。
刚斟上的酒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连酒带杯抢过——正是前一刻说伤心之地不留也罢的容印。
“怎么,不是玩得挺开心,何以抢走本君的酒?”淡淡的嗓,像极了他那满头银发带给人的疏离感。
容印被噎得说不出话,将抢来的酒一饮而尽,大概是喝得急了些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咳才稍稍平复了些“什么酒如此烈?……似乎……不像凡间之物”,拿过酒壶仔细闻了闻也还是猜不出来,只是再也不喝第二杯。
“前几日酒仙路过此地,与本君对弈输了,说这酒刚酿好留给本君尝尝”,说完又斟上一杯一饮而尽。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上回从琼花仙子那儿讨来的桃花清酿送去紫霄殿了,要不我去偷来尝尝?”说着将怀里熟睡的小狐狸拢了拢,小狐狸动了动没睁眼只是钻得更深了。
“心情愉悦的时候喝清酿是极好,本君就不扫你的兴了”,烈酒入喉下肚,心口似乎也变得热辣起来,往日淡漠的眉眼变得有些迷离,淡淡的嗓也不像之前那么冷。
“前几日回了一趟紫霄殿,待了许久都不见她,似乎还在生本君的气……”将壶里的酒倒尽轻抿一口,这回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容印刚想出声制止他别再喝又被抢白,“哼,都还没计较她擅自弃下本君之事,竟如此得寸进尺!”他瞠着紫眸盯着容印,眉间隐隐带气。
容印忙捂住小狐狸的耳,“见不到她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说明你制住了心魔……这酒如此烈还喝这么多,旧伤恐难痊愈……”,看着那个已然醉倒不再搭理自己的仙君极其无语,暗叹自己干嘛要来这人界听一个醉鬼诉衷肠。
容印看着浮生镜的结界里景致转变,“啧啧,这是上演到第几世了?”一大片桃林映入眼帘,看来这似乎是第六世——女道长和皇子的那一世。
吃着点心喝着茶百无聊赖看着这烂熟于心的,就算看了多次也比回天宫跟天尊对弈要好,输一场又要被禁足大半个月,风险大了些。
忽然轻叩桌面的指停了下来,“不对,难不成这不是第六世?可说不通啊,平日里都是直接穿过这片桃林……”话还没说完却是再没说出半个字,结界里那抹隐隐约约的影子紧紧吸住他的视线,女道长似乎也感觉到了,转头看了一阵后对着那抹影子盈盈一笑。
“暮玄暮玄,这是怎么回事?结界……”终于回过神来的容印忙扯了扯醉卧榻上的白发仙君。仙君双眼紧闭,眉间轻锁,似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场景。
仙是不会做梦的,梦里所见的要么是已发生过的事,要么是即将发生的,不知这回在梦里他是看到了不想看的未来还是不愿回首的过往?
容印想再看几眼那抹影子,只是那影子似乎骤然消散般遍寻无果。看了看固若金汤的结界,他突发奇想以手结印由浮生镜推向结界一角,那抹影子刚才站立的地方俨然出现了一条小缝。他轻扬唇角将怀里乱动的小狐狸搂紧了些,伸手抚了抚那对茸耳似是安抚,而结界里的戏刚好也是到了尾声,理了理衣襟起身就如烟岚般散去——大抵是回天宫了。
“不要!”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劈手去夺刀,却始终还是慢了一步。那抹淡淡的影子怔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倒地的白衣女子双眼微红,缓缓蹲下身想扶起她,双手却扑了个空......看到这陌生场景他兀自饮茶好似没看见一般,在这人界待着心绪似乎平静不少,心魔鲜少作乱,虽然还是偶尔能在结界内看到那抹淡影,但那淡影消失得极快。要知道在天界心魔作祟时不仅自己能清楚看到她,甚至伸手就可触碰到她,就连那一众奴仆宫娥都能看见,那种时候连天尊向来引以为傲的清心经都失了效用,现下这抹淡影实在不足挂齿。
他下界已有些时日,虽然早前的逆天之举引起众仙恐慌,但被毁去大半修为且经受了穿骨之刑后此事也渐渐平息了下去,不再是天界众仙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回晚蝶和蝉纱议论的是妖界蛇王为了娶一位凡间女子到处求长生不老药的八卦。只是不知那药是否已求到?
想到此他低笑一声,之后却是叹气。要知道能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就算是短暂百年也是逍遥自在的,而他错失了与她的缘分,现下独尝这千年孤寂算是罪有应得。以前他不信缘,总是让她失望伤心,等他顿悟却已是来不及。
琵琶骨生疼,他不甚在意又是一杯黄酒下肚。瞥过那浮生镜里又再次浮现的淡影,他唇角微扬,微醺之际似乎看见结界里那个女道者转身朝着淡影盈盈一笑……
夏茯苓脸色异常苍白,这几天忙着写论文还要准备考试,加之睡眠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疲惫。整日里几乎跟她形影不离的秦美丽因为社团活动的缘故不在学校,江铃跟着教授和几个同学在外考古或者在研究室待着鲜少回宿舍,而我们的系花杨茜学生会系里两头忙,偶尔空闲下来还要跟渣前任斗智斗勇。夏茯苓的异常没有人发现,直到某个中午,隔壁宿舍一个女生过来借资料发现了晕倒在门内的夏茯苓。
女生找来宿管,联合其他几个女生手忙脚乱把夏茯苓送到了医务室,校医粗略检查后叹了叹气叫来救护车将夏茯苓送去了离学校较近的医院。
隔壁宿舍女生打电话给了秦美丽,在外地的秦美丽差点急哭了,忙打电话给杨茜让她去医院,然后又赶紧联系夏茯苓的家人。
夏妈姜素晴赶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碰到了刚好从心脏科回来的杨茜,那张平日好看的脸此刻显得有些凝重,看到门口的姜素晴忙叫了声“阿姨”,姜素晴点点头进了病房。
病床旁的仪器“嘀嘀”的响着,姜素晴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儿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杨茜扶着她坐下,想开口安慰却不知怎么说,只默默地倒了杯水递给姜素晴。
姜素晴以前是护士,为了照顾不足两岁大病初愈的女儿辞去了护士一职,女儿病情稳定后才跟好友一起开了间花店。原本是医生的夏若铭多年前在手术中险险救回了女儿,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他却再也无法握手术刀,于是弃医从商开了间诊所。虽然俩人的人生轨迹都因为女儿的出生而改变,但是看着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夫妻二人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像上天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秦美丽社团活动一结束连夜坐车赶回学校,放下东西就往医院去。跑到病房门口看到铁青着脸的夏爸夏若铭站在病床前,眼角微红,顿了顿没有立刻进屋。夏妈姜素晴静坐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滞“咱们孩子命太苦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能料到居然还会复发……”
因心脏病复发而诱发休克的夏茯苓几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期间杨茜一有时间就赶过来帮忙照顾,鲜少出现的江铃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往返,有次甚至还带来一道符贴在床头,秦美丽每天雷打不动无论多晚总会来看夏茯苓,要不是姜素晴霸着陪床她恐怕连设计稿都要搬来病房了。
“连续的梦吗?她从小就做这样的梦,年纪小的时候她不懂,偶尔还能听她说一些,后来渐渐长大了她就不怎么提了,只有偶尔睡不好才会说”,夏妈把毛巾的水拧干,开始给女儿擦拭手臂,而秦美丽则帮忙换水顺带陪着闲聊。
“原来茯苓从小就这样吗,那还真是难为她了,我听说老梦到同一个梦的人,要么是前缘未了,要么是邪物缠身,这种说法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如果机会合适也许可以试一试。”秦美丽想起上次问江铃,江铃说过一段时间会有答复,或许真的有机会试一试。
耳边嘈杂,说话声、哭声、杯碟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夏茯苓再也睡不着,费了一番劲儿才把眼睛睁开。周围从起初的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可是入眼的一切却震得她脑仁疼,索性又闭上眼。
“红景,刚才小姐的眼睛睁开了,你快来看看”,软软的女声钻入耳朵,夏茯苓皱了皱眉,喂,一个梦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过份了吧!
“青黛你快去前厅把沈大夫找来,就说小姐醒了,让他快些过来瞧瞧”,这个声音不同于之前那个软软的声音,清亮甜美不说,言语间自带一股气势。夏茯苓眯眼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却很不巧的与她对上了视线……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完全超出夏茯苓的常识与认知,更无法用常理来解答。直到那碗黑乎乎就连气味都散发着苦的汤药被灌进嘴里后她总算稍稍清醒了些——谁他妈把药煎这么苦?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