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者说是整个沐府就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闯进了村子那个羊群,而青辞是那只披着狼皮的羊,天真地以为狼本良善,却被送进了错一步粉身碎骨的深宫。沐蓝瑶心稍稍紧了起来,沐青辞这句话里旁人或许听不出,但她却听出了浓烈的恨意,浓烈到不仅要吞噬她的肉体,更是她的灵魂,乃至不死不休的疯狂嘶咬,决绝地像负一身伤的森林之王面对仇敌的鱼死网破。沐蓝瑶心底的冷意慢慢地漫出来,从心脏到骨肉,从骨肉到血液,再从血液到眉梢。
“姐姐怎么了?”青辞通身气质仍旧沉静如水,灵秀到沐蓝瑶以为刚才那份浓烈的恨只是自己的错觉。
沐蓝瑶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尚还在风尖浪口上,怎么能再分了心神去?她暗自恼怒。
“没什么,就是在思忖着这簪子究竟落在了哪儿?”沐蓝瑶拉住青辞的手,“莫急,定会寻到的。”
青辞已经唤她为“姐姐”了,她倘若再喊婉贵人也容易授人以柄,可这沐青辞却偏偏没有明言罢了她的礼,所以她现在是叫婉贵人不成叫妹妹也不成,干脆省去了这称呼,然而言语间宛然是一个姐姐对她的妹妹的赤诚情谊。
青辞也没有刻意去揪称呼这块儿,好似全然没有想到这方面。沐蓝瑶虽心存疑惑却也暂时放下了些焦躁,沉下心来。
“你们姐妹情深去了,可把绵宁给羡慕死了,我不依,我也要同去。”叶绵宁抓着青辞的袖子,大有死磕到底的意味。
太后浸润后宫数十载,本就容易被最最发自肺腑的真情所感染,何况这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局,太后自然不会驳了青辞的算计,含笑应着,“那同去便是。”
虞扇灵咬了咬唇,刚打算说些什么就被夏斓滢缠住,“菀嫔姐姐莫不如伴妹妹一块儿去寻,妹妹瞧婉贵人可是小心得紧那根簪子,总归还得出些力不是?”
虞扇灵脑中闪过些什么,无奈捕捉不及,只好暂时掩下心思,点头,“是哪,难得见凝儿如此呢。”
不多时,慈宁宫便动了起来。
太后手指曲起,一下一下地在椅柄上敲着。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希望青辞是个娇蛮的姑娘,横冲直撞,不晓得祸从口出这几个字怎么写,她不会厌她烦她的,她会跟在她后头收拾烂摊子,等到摊子捅得够大时和皇帝一商量,随便改个身份送出宫去,过安安稳稳的生活,这样,她对婉儿也就能少一份愧疚。
但面前的这个青辞冷静自持,聪颖淡定,小小年纪仿佛经历了许多事般,看事不从一个十几岁姑娘的视角出发,反而从一个千年老妖怪的视角出发,她固然欣慰,却也心疼。
到底是怎样的童年,怎样的经历,把一个本该骄横的小姐变至如斯的?
婉儿那些年,一定也不好过吧。顶着没丈夫却有孩子的指点压力,又承受着负心人的背叛之疼,如此举步维艰,如此心酸艰难,青辞,心里对沐尧甚至是她,都是有恨的吧。
太后的手覆上太阳穴,突突跳动。
“婉儿……”这个尘封在心间萦绕与心间的名字被轻轻唤出,她竟是浑身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多年沉寂的心,也稍掀涟漪。
“婉儿,青辞会过的比你,我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