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大殿的门被打开了。可是在大殿里消失的人却仍然没有踪迹。
忽闻一声惨叫,人群中突然有人大步后退,众人寻声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戴青松与左腾青、吴中刢已经躺在地上,除了颧弓与下颌切迹所形成的凹陷处的下关穴有一条细细的剑痕外,并无其他异样。
戴青松和左腾青、吴中刢正是在大殿里消失的人。他们从哪里出来的,没有人看清。
叶霜瞪大着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戴青松和左腾青,华山派弟子、苍穹派弟子已经拥上去了,口里连声叫着掌门,可惜他们已经无法回应。
他们死了!!!
叶霜心里像被刺了一般,惊慌失措地望向冷潇漓,却见冷潇漓眯缝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不说话。
在场的人惊愕难言,像是感觉到逼人窒息的气息,幸好,此时玉虚大殿的门已经开了!
有的人在伤心哭泣,有的人在胆颤四顾,有的人冷眼旁观,有的人细声说着什么,还有的人正悄悄踏步出门,却唯恐被人瞧去……毕竟,此时出门,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殿里的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闲着。
叶霜忽然脸色一变指着戴青松的脖子,正要说话,只觉肩上一紧,一回头正对上冷潇漓凌厉的目光。她紧盯着叶霜,生怕这姑娘激动之下再多说什么话。叶霜会意点头,冷潇漓才缓缓放开抓在叶霜肩上的手。
叶霜低声叫了一声:“阁主!”见冷潇漓摇头不语,便不再多话。转头环顾玉虚大殿,瞄了一眼正堂上的石像,只觉石像上佛祖的笑容温和慈祥,心中却是感叹:“我佛慈悲,却亲眼见到这血腥了一幕!”想时不由轻轻合上双眼,忽又想起欧阳过,手指不由一颤,心中默默念叨:“佛啊,您大慈大悲,可能保佑欧阳过平安无事?”此时心中更加虔诚了几分,待睁开眼时,正对上佛祖慈祥的双目,不料却陡然一惊,只觉一阵寒风拂过,竟感觉那温柔笑颜似透出说不出的诡异。而此时冷潇漓早已不见踪迹。
叶霜寻了一圈还是不见冷潇漓,当下不敢声张,挑得空处,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此时,冷潇漓正在朝一道狭窄的幽径跑去,穿过与玉虚大殿相连的一个蛇形弯道走廊,进了玉虚大殿后面的长生殿。
忽听“砰”的一声,她急行一步,还未到大门便纵声从窗口掠了进去,可此时大殿里早已没有了声响。
长生殿在玉虚殿正后方,现在所有人都在玉虚殿,所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寂静的空气流淌着诡秘的气氛。冷潇漓警惕地环顾一周,放眼望去却觉察不到丝毫异常,刚才的声音是哪里来的?冷潇漓心中疑问迭生。她轻步行走在大殿中,朝着可疑的地方试着敲打,却没有感觉丝毫异常。
忽然,她目光如剑,直盯着香案前方的三个坐垫,心中不由一动,因为她发现放在中间的坐垫似乎被人移动过。
小心地揭开坐垫,她轻轻敲了几下地板,闻得声音清亮,便反手运气,那坐垫下大约三尺见方的地板陡然自地下翻开。
“莫非那黑衣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她就是跟着黑衣人离开的玉虚大殿。她转向香案顺手拿了香案上的火折子,便掠下了石室。
那石室九转十八弯,内壁光滑,石道狭窄,一个人行走尚且有些困难。直到不知走了多深,才豁然开朗。这里比起那只能容下一人的行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地狱中的天堂,虽然比不起桃花坞密室的光洁,但整齐干净总是有的。
不止是整齐干净,冷潇漓还发现,这里的设置十分齐全,石床,石椅,石桌被褥细软样样齐全,只要备足了干粮,随时可以住下来。但是冷潇漓并没有关注这些,只是隐隐觉得这里的摆设布局似乎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或许是在梦里,或许是在许多年前她不记得的时候。
石室里最显眼的还是放在石床对面的一块半人高的铜镜,那铜镜看来光滑,可却只能照出人的轮廓,看不清长相。可是冷潇漓却有些沉迷了,她抚摸着那光滑的镜面,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但即使是恐惧,她也忍不住要去抚摸,仿佛那面镜子是什么勾魂的灵物,叫人离不开半步。
她触摸到了,那光滑的镜面,可是光滑的镜面并不光滑,好像长满了刺,还很扎手。忽地,她像触到闪电一样,猛地抽回手,神色中满含着恐惧,她望着那面镜子,凌厉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寒气,手竟不由地发起抖来。
“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想起触摸到镜面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她这样告诉着自己,可还是停止不了手的颤抖。
忽然镜面上闪过一道黑影,冷潇漓顺势凌空一翻,急旋数步,退守到石床的另一侧,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正立在石室的门口,他一身黑衣,脸上虽然蒙着黑巾,但左眼角处一道像蜈蚣一样的疤痕却十分明显。
“你是谁?”冷潇漓问。
黑衣人没说话,冷潇漓也没再说话。黑衣人依旧淡定地站在石室门口望着冷潇漓,可冷潇漓的神色已经大变,因为她看见石床下躺着一个人,那人衣着十分古怪一边身着袈裟,那袈裟看似只是半件,而另一半则是用暗黄布衫补齐的。这人正是在玉虚大殿消失的无名大师。
他和戴青松、左腾青、吴中刢一样,除了颧弓与下颌切迹所形成的凹陷处的下关穴有一条细细的剑痕外,没有其他异样。
一剑刺破下关穴!
这让冷潇漓想起了桃花坞禁地里死去的那些白衣女子,那也是她在玉虚大殿阻止叶霜出声的原因。想到这儿冷潇漓不由感叹:无名大师一生虽行为怪异但总不失仁义,没想到一代名师竟就这样丧生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当真是叫人感慨。人一生追求什么?终其一生为赎罪而活,像自己这样;叱咤风云后销声匿迹,像无名这样?……
方才叹息,忽的脸色一黯,心想:在玉虚大殿消失的人无名大师、戴青松、左腾青、吴中刢全都死了,那欧阳过呢?
她转向黑衣人问:“你是谁?”冷厉的目光中有些复杂的成分。
黑衣人盯着冷潇漓看了许久,仍是不语。
冷潇漓眉头一皱,“你到底是谁?”她又重问了一遍。
“薛荻!”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声音嘶哑得可怕,简直就像公鸡被割破了嗓子还要强忍着叫鸣,短短的两个字便叫人听得难受。
冷潇漓凝视着那黑衣人默了半响,倒不是被他独特的嗓音吓到,而是她发现这个人蒙着黑巾说话嘴巴竟没有张合。
一个人说话总不会完全不开口,尽管蒙着黑巾但总能看见张合的幅度,除非,话不是他说的,或者他练就了一项奇异的本领,不开口就能说话,例如,腹语。
他是用腹语?冷潇漓惊诧地盯着黑衣人,像是在注视一个怪物一般。随即问道:“凶手是谁?”她出乎意料的接着对凶手的疑惑来问,仿佛并没有问过前面那个问题一般。
薛荻道:“除了冷阁主和那个已经死了的和尚,只有我在这里!”
冷潇漓道:“在石室里的人不一定是杀人的人,杀人的人未必就在石室!”
薛荻道:“冷阁主也说了‘不一定’而非‘一定’,石室里除现下只有我们三个人,无名已经死了,如果人不是我杀的,难道……是冷阁主?”
薛荻的声音不大好听,简直是刺耳,可是他的言词却很缜密。
冷潇漓笑了笑,摇头道:“可你确实不是凶手,我也不是!”
薛荻道:“冷阁主何以如此肯定?”
冷潇漓道:“一剑刺破下关穴,并且能够让血一滴不流便夺去人的性命,刀法之快,下手之狠,可见一斑,这样的功夫,会的人太多,就不稀奇了!”
薛荻道:“冷阁主认为我不会?”
冷潇漓道:“你确实不会!”
薛荻道:“那冷阁主又怎么能确定我不是当日闯桃花坞禁地的人呢?”
好极了,冷潇漓心中暗叹!
虽然冷潇漓并不知道薛荻是谁,但现在总能确定一点,薛荻知道当日桃花坞禁地的事。
她能够确定桃花坞内的神秘人不是眼前的薛荻,但是却不能确定薛荻是否与那神秘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了!
当日桃花坞禁地的事只有自己、欧阳过、叶霜和神秘人知道。她能确定那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叶霜、欧阳过自然也不会跟旁人说这件事,那知道的人也必然是跟神秘人有关的人了。她无法肯定薛荻与神秘人的关系,但总归是知道了他们是一伙的。这些就足以让她肯定杀桃花坞弟子和无名大师、戴青松、左腾青和吴中刢的就是那神秘人了。
理清了这些思绪,冷潇漓轻笑一声道:“如果你能让我相信,你脸上的刀疤不是真的,或许我会这么认为!”
薛荻突然闷声大笑:“冷阁主果然心思缜密!”
冷潇漓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吧?”
薛荻道:“冷阁主何以肯定我就一定知道呢?”
冷潇漓道:“直觉!”
薛荻又笑起来,“就凭直觉?”
冷潇漓应道:“就凭直觉!”
薛荻道:“冷阁主的直觉很准?”
冷潇漓道:“有时准,有时不准,但这一次一定准!”
薛荻一愣:“为什么?”
冷潇漓道:“就凭你能在江湖武林那么多高手的眼皮底下反锁玉虚大殿的门,我就确定你一定有本事看见是谁杀了他们!”
薛荻惊道:“你看见了?”
他说的自然不是看见是谁杀的人,而是看见是谁锁了玉虚殿的门。
冷潇漓点头道:“看见了,否则,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又把门打开了呢?”
薛荻道:“你很厉害!”
冷潇漓道:“我不厉害,至少你这样的轻功,我还达不到!”
薛荻道:“这么说,你能达到?”
冷潇漓道:“也许能!”
对于武功这一块,她一向都很自信。
薛荻笑道:“那好,你要是追上我,自然就会知道是谁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