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屏连夜出发,整日马不停蹄,即使如此,也整整驾了五天有余。车夫是方逸派来的,看似还有武功。虽是赶车的,但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将他衬托的独特不凡。
“请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云屏下了马车,在车夫欲要离开时拦下了他。车夫皱眉,眼中含有一丝不屑,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发一言也不行动。云屏感觉他的气场让她很不舒服,但也丝毫没有动摇她当初的想法:“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但我还是有一事相求。”云屏对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缓缓开口:“我想请你在这宿一宿,明日且拜托你将我送回去。”云屏说话的声音清亮恭敬,却让人有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力度。
那车夫看着她坚定明亮的双眸,心中微微一漾。多么像他初遇主子的时候啊,那时的他也这么看着我:“你该知道我要立即回去复命”。
云屏听罢,心下一喜,于是赶忙说道:“思思会理解的,况且那时我也在啊,我会和他说说的。他这个人总是笑得温和,从不与人置气。”话刚落,车夫的表情就顿时柔和了下来。“司霂”,扔下两个字后,就径直入府了。
“司霂大哥,我住所的近处就有些空房,我带你去吧。”云屏也不在乎司霂是否还绷着一张脸,只高兴的找话聊。在她认为,司霂能答应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表妹,你是怎么回来的”顾锦之听到有人通报立马朝云屏的院子赶来。而后看到她旁边站着一个陌生人不禁眼睛多瞟他了一下。“表哥,这是司霂大哥,是他送我回来的。”云屏亲切地拉着顾锦之的衣袖,指着司霂向他介绍。
“多谢这位兄台”顾锦之恭敬地朝司霂一揖“不若去前厅坐坐吧”。
“不了,我还有要事处理”不等顾锦之开口,司霂一个纵跃就没了身影。云屏见状,尴尬的笑了笑:“表哥你不要介意,司霂大哥就是这样。”
“你和他很熟?”
“也不是啦,就是一路护送我回来倒是辛苦了。”
“前段时间公主回来了却不见你,到底发生什么了?”顾锦之问的担忧,眼里出现了极少的认真。
“表哥,我可以不说吗?我向你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好好保全自己的。”云屏低头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顾锦之了。
“你向我保证?”顾锦之一句质疑立马让云屏起身准备发誓,不料只听他又接着道:“向我保证干什么,你不会认为我是在关心你吧?我是担心公主,你爱说不说。”顾锦之凑近云屏用刚折的狗尾巴草不停的扫着她的脸。
“你…”云屏一阵气极,一把扯下那草扔在地上,目光凶狠的盯着顾锦之,一边瞪一边用脚使劲踩。“说,我给你的信看了没?”
“信?”顾锦之本来还准备装傻的,看到云屏那喷火的眼神决定同情一下她“你说那对我表达爱慕的情书啊,看是看了,不过对表妹你还是没有感觉。”
云屏实在无法冷静了,走上去就是几脚,踹的凶狠。顾锦之越是看云屏这个样子越是得意,那吱呀的叫疼声离这儿好远都听得到。“好了好了,表哥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对喜欢的人你也下得去手啊。”云屏听到顾锦之求饶这才停下来,不知还有下一句,又准备继续。不过顾锦之机警顺利躲开了。
“不过那字还真是难看啊,弄得我回应的心情都没了。你说你一个女子整天呆在院子里干嘛呢,无才无德就算了,连最基本的字都不会写。”顾锦之理了理衣冠,继续不怕死的挑衅。不过见到云屏回来,他可是心情大好。
“要你管。”云屏知他脸皮厚,也不打算争执下去。
“表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你表哥,这要被人知道了,我还不得受累。”顾锦之说得一本正经,大有对云屏进行思想教育的趋势,其实心里早已乐翻了。
“那表哥教云屏可好?”云屏柔弱的靠近顾锦之,娇滴滴的声音听得顾锦之全身发悚。
顾锦之连连推开,却被云屏抓得死紧“我…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不轻易…”还未说完,云屏一脚下去,看准顾锦之的脚尖踩,顿时一阵杀猪声响彻府邸。前一秒还踩的表情狰狞,后一秒就抬头向着顾锦之兔宝宝似的笑“呀,表哥,你怎么了,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云屏满脸担心,说的善解人意。
“一段时间未见,表妹真是越发粗鲁了”顾锦之就石凳坐下,边咬牙切齿的取消,边疼惜的揉着他那受摧残的脚。
“那是,自古英雄多粗鲁。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云屏笑得开心,刚说完就不理顾锦之,转身便朝偏房走去,为司霂处理住宿问题。从顾锦之口中得知,想来冉芝已经安全了吧,嬉闹归嬉闹,明天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的。自从思思从宫中回来时就一直怪怪的,他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立马回国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我能做的,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是的,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陌生的平凡过客。但是,如果你愿意靠近我,哪怕是比陌生熟悉那么一点点,我也会为此褪去过客的身份,成为朋友。现在,朋友想为你做些什么,是不是理所当然呢?思思。
晚间,云屏去了一趟顾锦之的住所,进门时,便看见顾锦之低头正在研究什么。“表哥,我有一事相问问你”。
顾锦之也不回避,仍旧低着头,随意的应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锦之这才拿正眼看着云屏:“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云屏瞟了桌上顾锦之正看的图纸,用手指扣了扣:“能让表哥这么劳心的,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事吧。”
顾锦之深深的看着云屏,眼神犀利,精光一闪。就这样寂静了一会儿,他又突然转过身表情盎然的笑了“你知道又能如何呢?”云屏以为是在问话,正在准备说辞,谁知顾锦之接着道“不过,告诉你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从始至终,顾锦之都一直背对着云屏,声音飘渺又像是自言自语。
“最近传出菀阆要攻打镜灵的消息。”
“烬国是在准备支援?”
“支援倒是形容的有些不当,坐收渔利罢了。”
“呵呵,好一招借刀杀人。”顾锦之见云屏笑得牵强,转首趣味的看着她:“表妹觉得不妥?”
“不敢。”云屏在一旁坐下,低垂的眉:“自古国与国之间的结盟之说本是名存实亡,烬国是四大国之一,迟早是有可能会坐收天下的,既然如此又怎管它过程如何。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顾锦之点了点头,示意云屏看桌上镜灵的地形图“想要攻克镜灵必定要先攻下瞿城,而从瞿城到烬国之间有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水路。”顾锦之用笔做了记号:“我军可以通过这条路早日抵达,埋伏在周围以静制动。”
“瞿城占地虽小,但城界宽阔毫无遮蔽物,以表哥之见又如何按原计划作战?”云屏指着地图上像水滴形的瞿城仔细分析。
“乔装呢?”顾锦之眉毛上扬,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云屏果然不笨,早前自己故意这样说是为了测试她的反应,不过结果倒是让人期待。
云屏准备开口,但一想到烬国竟然这样对镜灵,一种愤懑之情油然而生:“镜灵做错什么了,你们要这样牺牲它,待你们取胜后难道镜灵不是归属于你们吗?平定天下并非只有武力才能解决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到时候收归镜灵,民心不和,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顾锦之觉得云屏刚刚说的很激动,于是也就沉默了一段时间,待到她平和时,声音有些低沉的开口:“云屏,镜灵做错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各为君王,谁又愿意归顺,屈尊降臣。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是他们错了,但是,有时候错的并不代表不能去做。”
云屏听到这段话,顿时气息平静了下来:“他们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生存造就今势。表哥,是我错了。”云屏抬起头给了一个‘我没事’的笑容,随即起身就跟顾锦之告别。
第二天天还未亮云屏就一个人偷偷起床了,正当她收拾一些必需品准备去找司霂时,门已经被轻轻的推开了。“真的要走吗?”
“嗯”云屏看着来人平淡如常“你是对的,有些事情即使是错的也有着非做不可的理由。”刚说完司霂就出现了,云屏也不再停留,与顾锦之擦肩而过。
“司霂大哥,我们去瞿城”。马车离开烬国国界,云屏就静静的坐在车中出声,没有往外探。司霂拿着缰绳的手顿了顿,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慢下来了,这到瞿城的距离可不近呢,我们的早点儿赶过去。”云屏耐不住了,立马惊呼,凶狠的一把把车帘掀起来。
司霂对上她一双焦躁的眼,不禁表情酷酷的冷哼,依旧维持慢速。
“司霂大哥,我错了,我请你带我去瞿城好不好?”云屏见他浑身拽样,准备喷火,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求别人,立马软下来。恨不得扑到身上去舔两口,以表达自己的友好。其实云屏是装的很到位的,不过事实证明效果呈负值,因为马车慢的都快停下来了。
终于士可忍,女子不可忍,云屏彻底爆发了,索性钻出马车,半躬着身子,叉着腰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跟着思思真是半分好都没学到,想当初你能接受我的请求住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来着,简直就是没人性。”
云屏说了一大串,司霂瞧都没瞧她一眼,等到云屏说完在那愤怒的喘气时,马车突然猛地加速,结果一个不稳,姿势不雅的平行着地。当她从地上爬起准备二次进攻时,人没看找,倒是吃了满嘴的尘土。
云屏看着远去的马车,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情况?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心脏不致承受不了,云屏对自己进行了精神安慰疗法。‘那姓司的只是吓吓我而已,他等会儿还会回来的,我可是王妃呢,谅他也不敢丢下我。对,就是这样,我在这等等他。’云屏在心里自言自语,这样一来,说的次数多了,也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断。于是,安静的等。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了,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云屏才恍然醒悟。突然,远处传来了轱辘辘的车轮声。云屏立马来了精神,迅速的从地上站起来,朝声源走去。
“恢律律~”一阵马惊声使车内的人探出了头:“小齐,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一位姑娘拦路。”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穿着简单的露袖衫,全身精壮,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说话时亮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标准一阳光开朗的年轻大男孩。
“啧啧!”车里的公子看到云屏,好似来了兴致,于是让小齐将车帘打起,自己则慵懒无比的半躺在车座上,以手支首,眸光风情万种的向前方抛去。“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想要寻死?要不要说出来听听,公子我向来怜香惜玉,能办到的定时会相帮的。”
云屏正在苦恼该怎么开口,不料人家把自己的开场白全揽了,虽然故事的内容歪曲了些,但是结局还是很让人高兴的:“看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想来是不会欺骗我这个柔弱女子的。”那人对这些赞美的话很是受用,笑得柔媚。
“我自小父母双亡,由哥哥大嫂照顾。哥哥大嫂虽不致让我没饭吃,可也整日对我打骂,说我无用,只知拖累家里。昨日哥哥说带我出城经商,我为能帮家里做些什么就立马答应了。不料出了瞿城,哥哥就把我扔在了这不知名的地方。”
“你想去瞿城?”车中的人听到‘瞿城’二字瞬间坐起了身。抛弃你需要走这么远?那该是对你有着多深的感情呢?
“公子~”云屏看着他凌厉的眼神,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好成,于是叫的哀怨。那人听了眼神立刻收敛,回了她一个娇艳的笑,美则美矣,却空洞无情。
虽然表情细微之末,但云屏还是察觉到了,较于事之轻重,她还是决定一试。“那请问公子,我现在可以上马车了吗?”
“当然,我可是很怜惜你这朵花呢,特别是听了你的身世过后。”那人的眼神一秒都未离开过,一直随着云屏移动。云屏这一路走近,着实顶着了几千帕的气压。
“你好,我叫云屏”云屏上了车后,自动忽略之前的不舒服,开始了万年不变的经典自我推销。那公子也不推避,眼睛轻转,柔荑伸出,动作优雅的不像话。云屏病又犯了,手被握了很久还不知情。等到发现时,云氏雷吼再次袭来。
“你个登徒子,还不放,别想占我便宜。别以为你说我是一只花我会感激你,以我的姿色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一朵花美美的开着。就你这种伎俩,只能去骗那种笨女人。”
那人听罢,丝毫没有理亏的自觉“你这种还不算笨女人?”
云屏见他说的鄙视,也当仁不让,随即哥两好的拍拍他的肩:“我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搭讪失败了就再继续嘛,像你这种人不人妖不妖的在我们那儿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要不我先教教你怎么勾搭?”
“你们那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瞿城很受欢迎?”
“哎,哎,跑题了啊,说正经的。”
“在下花曲影,愿闻其详。”花曲影笑得深邃,决定再玩玩,或许比想象的更有趣。
一路上云屏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尽量让花曲影保持正常,直到马车在附近的客栈停下来才能补充一下水分。
“我说花公子,你们的马车悠哉悠哉的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云屏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等开饭。趁上菜的当儿,又开始嘀咕了。
“怎么?不要告诉我你归心似箭。”花曲影斜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云屏正要答,忽的闻到了一阵菜香味,于是灵敏的转头一直看着小二端上来。随即双手齐用,大有风卷残云之势。看得小齐直瞪眼。
“你那哥哥还真没人性,把你饿成这样。”
“嗯嗯。”云屏边吃边不迭的点头。吃了一会儿发现其他人没动静时,这才不知所措的停下“你们快吃啊,再不吃就被我吃完了。”云屏用手招了招示意一起。花曲影给了她一个‘你终于良心发现了’的眼神,优雅的将筷子伸到了离云屏最近的那道菜上。话说那道菜的经历也是不凡,本来是在中间的,可没过一秒就被云屏的爪子给抓走了。花曲影就是喜欢玩闹,用手拨了回来。云屏不依,再接再厉,花曲影也乐见其成,忙的不亦乐乎。
再一再二不再三,云屏又开讲了“有你这么小气的男人吗,连一盘菜也要和我抢,你看小齐多有风度,只乖乖地让着我。”说到小齐,云屏才发现他一直站在旁侧,于是也不管花曲影的髙伏杀人电压,径直将小齐拉着坐在了旁边,小齐觉得别扭不停地想要起来,却一直被云屏使劲摁着。“不许起来,你要起来了就别怪我用武力解决。”云屏说得恶狠狠地,顺带还挥挥她的拳头。
小齐面如苦瓜,眼神无奈哀求。花曲影见他看向自己也没救他的打算,仍自顾将筷子往云屏跟前伸:“小齐你也坐下吧,一起吃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说完将食物塞进嘴里。
云屏得意的一笑:“看吧,两票对一票,我们赢了,出来混的总要玩得起。对吧,小影子。”云屏正在兴头上,也没了和花曲影之前的忌惮,然而当她回头问花曲影时,一阵怒火又蹭蹭蹭的蹿了上来。
“花曲影你个小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我的肉。”云屏看着盘中的最后一块肉,心疼的思索着要不要上去捅几刀。就在她权衡利弊准备放过花曲影去拾起那盘中孤零零的一块肉时,肉不见了。咦,我的肉呢?花曲影见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幸灾乐祸的向他努努嘴。云屏一看,偶滴神啊,小齐正在那不明所以的吃的美味呢。他很想说小齐是故意的,分明就是和那姓花的狼狈为奸,可是他那无辜的样子,云屏都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