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太守褚贡。
帝问太尉杨赐以黄巾事,赐所对切直,帝不悦。夏,四月,赐坐寇贼免。以太仆弘农邓盛为太尉。已而帝阅录故事,得赐与刘陶所上张角奏,乃封赐为临晋侯,陶为中陵乡侯。
司空张济罢;以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吏郭勋及太守刘卫。
硃俊之击黄巾也,其护军司马北地傅燮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
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
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
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
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
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
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
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
赵忠见其疏而恶之。燮击黄巾,功多当封,忠谮诉之。帝识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张曼成屯宛下百馀日。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曼成,斩之。
交趾土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财计盈给,辄求迁代,故吏民怨叛,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
三府选京令东郡贾琮为交趾刺史。
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
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
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皇甫嵩、硃俊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刘辩跟随,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馀贼降散,三郡悉平。
嵩乃上言其状,以功归俊,于是进封俊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诏嵩讨东郡,俊讨南阳。
巴郡张脩以妖术为人疗病,其法略与张角同,令病家出五斗米,号“五斗米师”。
秋,七月,脩聚众反,寇郡县;时人谓之“米贼”。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苍亭,获其帅卜已。
经过一番劝告后,卜已投降了,刘辩也再次收获了一名三流武将,而且还是帅将。
九月,安平王续坐不道,诛,国除。初,续为黄巾所虏,国人赎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
议郎李燮曰:“续守籓不称,损辱圣朝,不宜复国。”
朝廷不从。燮坐谤毁宗室,输作左校,未满岁,王坐诛,乃复拜议郎。
京师为之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征。
金城人边章、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
初,武威太守倚恃权贵,恣行贪暴,凉州从事武都苏正和案致其罪。
刺史梁鹄惧,欲杀正和以免其负,访于汉阳长史敦煌盖勋。
勋素与正和有仇,或劝勋因此报之,勋曰:“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
乃谏鹄曰:“夫绁食鹰隼,欲其鸷也。鸷而亨之,将何用哉!”
鹄乃止。正和诣勋求谢,勋不见,曰:“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怨之如初。
后刺史左昌盗军谷数万,勋谏之。昌怒,使勋与从事辛曾、孔常别屯阿阳以拒贼,欲因军事罪之;而勋数有战功。
及北宫伯玉之攻金城也,勋劝昌救之,昌不从。
陈懿既死,边章等进围昌于冀。昌召勋等自救,辛曾等疑不肯赴,勋怒曰:“昔庄贾后期,穰苴奋剑。今之从事,岂重于古之监军乎!”
曾等惧而从之。勋至冀,诮让章等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
乃解围去。叛羌围校尉夏育于畜官,勋与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为羌所败。
勋馀众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指木表曰:“尸我于此!”
句就种羌滇吾以兵扞众曰:“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
勋仰骂曰:“死反虏,汝何如,促来杀我!”
众相视而惊。滇吾下马与勋,勋不肯上,遂为羌所执。羌服其义勇,不敢加害,送还汉阳。后刺史杨雍表勋领汉阳太守。
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之。
上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亦不能罪也。让由是以事中允,遂传下狱,会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它罪被捕。
杨赐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难量,幸为深计!”
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
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
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廷尉,大将军进与杨赐、袁隗共上疏请之,得减死论。
中平二年乙丑,公元一八五年春,正月,大疫。
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城门灾。
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畮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
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昔鲁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
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征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
康,续之孙也。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仅得本贾十分之一,因复货之,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
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
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时巨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
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以硃俊为右车骑将军。
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
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飞燕名燕,轻勇走趫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寝广,殆至百万,号“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司徒袁隗免。
三月,以廷尉崔烈为司徒。烈,寔之从兄也。是时,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钱西园而得之,段颖、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行输货财,乃登公位。烈因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
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
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声誉顿衰。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长安以讨之。
时凉州兵乱不解,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崔烈以为宜弃凉州。
诏会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
尚书奏燮廷辱大臣。帝以问燮,对曰:“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曰‘哙可斩也’。
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籓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
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帝善而从之。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五月,太慰邓盛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三辅螟。
皇甫嵩之讨张角也,刘辩跟随。过鄴,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二人由是奏嵩连战无功,功费者多,但是由于刘辩向灵帝进言得以免除处罚。
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刘辩要求跟随,灵帝允许了。
因为董卓已死,董卓部下大多投降,且归属于吕布统领,所以拜吕布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并统于温。
九月,以特进杨赐为司空。冬,十月,庚寅,临晋文烈侯杨赐薨。以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相,训之子也。
谏议大夫刘陶上言:“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寇,今西羌逆类已攻河东,恐遂转盛,豕突上京。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斗生之计,西寇浸前,车骑孤危,假令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
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
宦官共谗陶曰:“前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缘知?疑陶与贼通情。”
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
陶谓使者曰:“臣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今上杀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后悔何及!”
遂闭气而死。前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诬陷,死狱中。
张温将诸郡兵步骑十馀万屯美阳,边章、韩遂亦进兵美阳,温与战,辄不利。
十一月,吕布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
温遣周慎将三万人追之。
参军事孙坚说慎曰:“贼城中无谷,当外转粮食,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贼必困乏而不敢战,走入羌中,并力讨之,则凉州可也!”
慎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园峡,反断慎运道,慎惧,弃车重而退。
温又使吕布将兵三万讨先零羌,羌、胡围布于望垣北,粮食乏绝,乃于所度水中伪立,焉以捕鱼,而潜从,焉下过军。比贼追之,决水已深,不得度,遂还屯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