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萧祤与颜酒到达临府,却被告知临潼有事出去了。萧祤便带着颜酒在上回的绿翡苑等临潼回府,一路颠簸,颜酒早已疲惫不堪。下人给萧祤与颜酒上了茶水糕点,便自觉离去,对于临府下人的识趣,颜酒深感满意。
颜酒拿起桌上的绿豆糕,咬了一口,赞赏道:“临府的糕点还真不错,堪比皇宫呢。”在一旁喝茶的萧祤闻言哦了一声,问道:“真的很好吃?”颜酒看萧祤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遂道:“不信你吃吃看。”萧祤眼睛一眨,回道:“好啊。”因着绿豆糕离自己比较近,颜酒便伸手拣了一块要给萧祤,却见萧祤抓起自己拿着方才咬过的那块糕点的手,张嘴咬了下去,吃完勾了勾嘴角:“的确是好味道。”
颜酒呆愣,悄悄环了一眼周围,没发现人影,才正了正神。为防萧祤再来个突然袭击,颜酒将剩下的糕点一口吃了进去。因着剩下的糕点有些大,颜酒被呛住,萧祤及时递了茶水过来,颜酒感激地看了一眼萧祤,没犹豫便灌了下去。颜酒缓过神来,却见萧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道:“不用谢我,那茶水是我喝的。”
颜酒:“……”
颜酒觉得,自己再和萧祤讨论这个问题,实质上没什么意义。此时刚好想起了一件事,出言询问道:“萧祤,你去了月兰国王宫,可有遇见我师兄?”萧祤闻言顿了一下,回道:“算有。”颜酒不解:“算有?什么意思?难道我师兄没能帮你?”
萧祤瞧着颜酒,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当初怀叶是与你说他是帮秦康要去拿玉玺么?”颜酒看萧祤表情正经,自己也不禁严肃起来,颜酒歪头想了一会儿,道:“倒是没有。但当时我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否认。我就以为他是秦康派来的,难道不是?”萧祤摇了摇头,道:“想来应该不是。我想着,他应该是乐清国皇帝派来的。”
颜酒一惊,道:“怎么会这样?”旋而有些愧疚,“实在对不住,我是不是帮了倒忙?”萧祤伸手握了握颜酒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最后谁也没拿着玉玺。”颜酒还是很内疚,懦懦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们应该能够拿到吧?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萧祤显然觉得颜酒这样揽责任是没有道理的:“你不用内疚,对于玉玺,我也并非要拿到不可,只是做做样子。”
颜酒不解,用眼神询问萧祤。萧祤却只是笑了笑,道:“这事与你无关,知道得越少越好。”颜酒听出萧祤不想说,再者,颜酒对此事也并无多大兴趣,当下也不再坚持。一下子两人都噤了声,气氛有些怪异。颜酒瞟了瞟湖上新近长出的小莲蓬,惊喜道:“萧祤你看,有莲蓬诶。没想到春季还能看到莲蓬呢。”萧祤相当奇怪:“为什么春季不能看到小莲蓬?”颜酒这下疑惑了:“难道莲花不是在夏季开放么?”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有句诗是什么‘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么?难道说的不是夏季?”颜酒很是疑惑。
“嗯,难得你还懂诗。”萧祤看着颜酒,眼带笑意。
“你还没告诉我莲蓬是不是也可以在春季长呢。”颜酒红着脸问道。
萧祤取出羽扇,相当轻松地拍开,扇了几下,道:“嗯,大概是吧。就算不是,世间万物,纵使有一条规律约束着我们,不管莲蓬在哪个季节开放,总是它自己决定的。懂?”颜酒摇摇头:“不懂。”萧祤大笑,用扇柄拍了一下颜酒的头:“没指望你能明白。”颜酒摸摸头,不满道:“唔,你拍疼我了。”
颜酒摸着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成璎就这么离开了,我有些担忧她。她身上的毒还未解,这样出去游荡实在危险。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成璎实在太任性了。”萧祤却不以为然:“对于成璎,她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她觉得那样子是好的,那我们就无从干涉。命也是她自己的,她不想要,无论你多么想要救她,也是枉然。”颜酒歪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这样说是没错的。但其实成璎蛮可怜的,她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要有人对她好罢了。过去的事情她并没有错,只是她走不出来。”
“你都说她走不出来了,那还能怎么样?也许她并不是走不出来,她只是不想走出来罢了。”萧祤看似说得一阵见血,颜酒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却不甚赞同萧祤的观点。成璎之所以走不出来,是因为觉得现实太过残酷。一直以为霍青唯的死成璎并不知情,但无奈何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最清醒的是成璎。而成璎之所以放不开,只是因为那是她恨着也爱着的过去。如果有一天,萧祤不再是自己的,颜酒也宁愿自己一直活在过去还和萧祤在一起的记忆里。因为现实太过残忍,割得人心钝钝地疼。
“你说,临潼他,爱过成璎吗?”这个问题在颜酒心里憋了很久,“照理说,成璎陪着临潼这么多年,再是无情的人也该有几分情谊啊。再说,临潼看起来不像是冷漠无情之人。为什么他能对成璎保持淡漠这么多年,丝毫不为成璎的诚意所打动?临潼当真那么喜欢成圆辛?我问了齐墨,他说成璎与成圆辛并无关系,只是姓氏相同罢了,但我又免不了想,临潼选择成圆辛是不是也因为她身上有些成璎的影子。”
萧祤一收羽扇,看着颜酒似笑非笑:“你是照什么理说得?”颜酒瞥了一眼萧祤,道:“话本啊。我以前一个人无聊,搜了许多的话本来看,里面有许多写的都是像成璎这样的情节的。小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被救了,然后就不可抑制地爱上了那个救自己的风华绝代的公子,为了那个公子不断地牺牲,不停地努力,就是为了靠近自己的心上人一点点。那时候,我还未认识你,在我看来,这样感人的剧本虽然赚得了读者的眼泪,但其实我是深不以为然的。嗯,有点走题,我继续讲。然后那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必定是个冷漠无情但又能力相当惊人的人,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女主必定要出生入死。总之后来必定要经历种种,女主觉得那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必是不爱自己,终于看透想透,离开了那个公子。而就在此时,这个公子醒悟过来,其实自己爱上了女主,只是因着多年来的习惯,未曾发现。最后风华绝代的公子追回了女主,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颜酒说得口干舌燥,萧祤善解人意,又推了一杯茶过去。颜酒又是想也没想地灌了下去,然后才想起这茶到底有无问题。颜酒看向萧祤,对上的是萧祤带着笑意的眼眸,看得出萧祤很是高兴。颜酒问萧祤:“有什么好事,你笑得如此开心?”萧祤摇头,道:“无甚,你讲得很好。只是对于临潼,你又能了解多少?我想这不是你能回答的了的,只是这些无碍,你继续说。”
“我说完啦。”颜酒拿过萧祤前面的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萧祤想了想,道:“那你说说对刚才话本的看法。”颜酒看了看萧祤,思忖道:“我觉得,其实这事靠缘分。我第一次看这样的话本的时候,我很感动。但看多了,觉得现在写话本的人都无甚新意了,难怪现在酒楼里讲书先生的行情变得那么不好。大家听多了这样的套路,实在也就提不起兴趣了。你说是不是?”
萧祤点点头:“是,你说的都对。”颜酒看着萧祤,想了想,斟酌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怎么这么说?”萧祤依旧面带桃花,暖风细细吹的温和模样。但这样颜酒就有些不懂了:“因为你有些奇怪,对于我说的话,你难得赞同。”萧祤闻言,顿了一下,大笑。萧祤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笑,然后努力憋笑,缓了许久,颜酒才听得萧祤道:“我只是突然发现,听你讲些故事还蛮有趣。本来想是鼓励你的,没料到你竟觉得有些接受不来。那我以后尽量对于你说的话做一些反驳,也免得你乱想。”颜酒听完萧祤的解释,恍然大悟。又听得萧祤说以后还依旧不让着自己,颜酒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立马截了萧祤的后路:“谁说的,你这样配合我,我很欢喜。你就一直保持这样,如果你想听故事,就与我说,我讲给你听。之前因为没甚来往的朋友,我可是积累了不少的话本在心里,以后有你听着,我就不用一直憋着了。”
萧祤唔了一声,将话题引回成璎身上:“你对成璎很有好感?”颜酒经萧祤这么一提点,才想起来自己又有些跑题了,很是惭愧地回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又跑题了。对于成璎,我感到同情,但同情之余,我却帮不了她什么。毕竟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既然她与临潼的这段情不能按照老套路这样发展,这就注定了两人其实是强求不来的缘分。但对于霍青唯,我倒是蛮喜欢的。看得出来霍青唯他实质上对成璎还算挺好,虽然也瞒了成璎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都无碍。如果后来不是临潼出现,成璎与霍青唯大概就在一起了,也许现在,孩子已经活蹦乱跳,一家人生活得相当幸福呢。我记得君卉与我说过,上天总是不怀好意的,他时常在等待机会,给幸福的人一刀,令他们猝不及防。我想,成璎与霍青唯,大概就是这样。”
颜酒讲完,发现萧祤眼神幽深,望着自己,仔细瞧瞧,表情有些委屈。颜酒不禁问道:“怎么了?”“你方才说,你喜欢霍青唯?”“……”颜酒原想解释一下,萧祤的眼神已然走偏,不再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往身后瞧。颜酒循着萧祤的眼神,往身后望去,看到临潼风姿翩翩地疾步而来,也算得上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