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下,我们全家都要被姐姐害死了!真不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咱们骆家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可就从姐姐回来以后,您看看,咱们骆府出了多少事情。刚才我让管家拿着银两跟一个小士兵偷偷的打听,千珺王爷突然这么做,就是因为姐姐。真不知道,她跑陵国那边做什么?她真的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吗?她……”
原本寂静的大厅,少女此时的话语显得格外刺耳!“住口!”青花瓷的茶盏被骆辅钧一巴掌扇到了地上。“乒里乓啷”的声音四散开来,吓得骆妤澄一个激灵,赶紧闭住了嘴巴。
骆夫人一边安抚小女儿,一边慌忙打着圆场,原本已经是强自修饰的容颜更是尽显老态,声音里更是说不出的怯懦卑微。
“老爷,老爷,您别怪澄儿,她还小,没经过这样的事情,她只是太过害怕,还有老爷……乔儿,您不能不管乔儿啊,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女儿,从而漂泊在外,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一次她肯定是一时糊涂,或是被人利用,她年纪小不懂事,肯定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后果,所以,老爷,您,您…。。您倒是想象办法啊?”
年过半百的妇人,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女儿,自然不想任何一个出事。可是她更了解自己老爷的脾性,关键时刻,别说是女儿,为了自保,就是自己,这个陪伴他共经历生死的结发妻子,也是可以说舍弃就舍弃的。
“哼!救她?!”骆辅钧怒视着自己的夫人,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说出的话已经是毫不留情的彻骨寒冷。反正骆妤乔现在不在,骆辅钧倒是可以把所有的话都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当时我把乔儿带回,本就是想着借用乔儿的婚事,助我一臂之力。可巧的是,乔儿竟然认识晏家的世子们,我也看的出来,她对那个晏陌远更是早就情根深种。晏家……这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晏寞阡我们不敢高攀,可是那个晏陌远,虽说不是被晏王爷承认的,但毕竟还是晏王爷的亲生儿子,又是长子。如果乔儿能嫁给晏陌远,后半辈子自然也是不用愁,我们骆家跟晏王爷也算是结上了亲家。”
骆妤澄和骆夫人面面相觑,同时心里的温度都在降低。在骆夫人眼中失而复得的女儿,在骆妤澄心里久别重逢的姐姐,原来在自己夫君,在自己父亲的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筹码。虽然早就知道骆辅钧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此刻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不免让人寒心。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妻子和女儿的神情,骆辅钧阴郁的表情冷的快要滴水。
“我那么费尽心力的巴结晏王爷,想要极力促成她和晏陌远的婚事,这次战役,虽说凶险,但也是晏陌远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我现在就等着战场捷报,再恳请皇上赐婚,结果,乔儿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跑了出去,我发动全府之力去找。却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了战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骆辅钧已经是无尽的疲惫。
“唉!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去战场,是去找陌远,反而好了,即使身为女子,太过大胆,我也可以趁机向皇上,向晏王爷求情,顺便成全了她的痴情,成全了她的婚事,结果,结果…。。,她竟然跑到陵国,这不仅让她自己,更是让我们整个骆府都背上了通敌的罪名!我的一番心血,我的苦苦打算全部泡了汤!”
狠狠的握紧拳头,声音一下子拔高,望着眼前的夫人,女儿,眼神已经满是厌烦。“哼!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救她?事到如今,不要怪我狠心,现在是乔儿自己做出了对国家不利的事情,身为我们邺国的臣子,自然是要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关键时刻,我一定会尽一个臣子的本分,至于乔儿,只能任由她接受最后的结果!”
义正词严,慷慨激昂,骆辅钧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真是面不红气不喘。一甩袖子,骆辅钧离开了厅堂,只剩下母女二人,眼神中是无尽的悲凉。原本还一脸愤恨的骆妤澄,此时心里乱成一团,今天是姐姐,以后难保不会是自己,虽说自己对姐姐没有一点儿感情,但是看今天父亲的态度,也不免替自己悲伤。父亲不救姐姐,骆妤澄也有这个自知之明,今天的事情如果换成自己,父亲也一定会眼睛都不眨的就把自己舍弃。所以,她现在只能更加让自己明白,在这个骆府之中,自己就只能是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
看着院外的天空,骆妤澄开始有点理解骆妤乔,虽然她倒现在都还不知道骆妤乔这么做是为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这些决定都是骆妤乔自己的意志,她正在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还做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娘,我们先回去吧!”看着憔悴的娘亲,骆妤澄强自忍下心里的起伏。仆从们都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眼神闪烁,骆妤澄知他们的想法,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一个也别想跑,如果我栽了,所有人都要跟我陪葬。自然,只要让自己有这么一个机会,自己再也不要受骆家的约束,这个家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
今天已经是停战的最后一天,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陵国,邺国的军帐之中都是灯火通明。此时已经是初春,但是边疆的气候仍然很是寒冷,尤其是早晚,没有遮挡的寒风就这么呼啸而过,飞沙走石之间,整个荒野回荡着凄厉的回音。
陵国的军帐此时是一片寂静,苏冒蓄已经早早下令,晚饭过后,所有人立刻休息,养精蓄锐,以最好的面貌来迎接明天的战役。
篝火燃烧,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正片军营,鼾声四起,疲惫的士兵已经进入了梦乡。居中的军帐之中,只有苏冒蓄还在研究着手上的地图,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瘦削的小兵静静的坐在军帐的角落,脸上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平和。“最近…。。又发作了吗?”苏冒蓄没有抬头,但是话语已经不像是白天面对士兵时的严厉,而是有一种隐隐的长者的关心。
淡淡的笑意浮上眉梢,骆妤乔看着烛光下的长者,心里竟然有了一点安心。“前两天晚上发作了一次,还好,没有太久,后半夜的时候就好多了。”恭恭敬敬的回答,没有一丝隐瞒。
“唉!晏韶涟那个家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想的。不仅给你,竟然还给陌远下药……当真是不可原谅!”
冷峻的眼神,犹如利刃,但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又是无尽的疼惜。骆妤乔紧紧看着苏冒蓄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这段时间的观察,骆妤乔已经可以确定,不管苏冒蓄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陌远的关心和疼惜是真的,想要弥补的这份心意更是十分急切的。
当初,自己为了表示愿意帮助陌远的决心,骆妤乔利用了那块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陵国军营。在看到苏冒蓄的时候,她就已经跟苏冒蓄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说了出来,还把自己所知道的陌远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也全部说给了这个急于补偿外孙的外公听。无疑,这个举动,进一步拉近了自己和陌远外公的距离,也让苏冒蓄真正相信,眼前的这个丫头,心里是真正装着陌远的。
“陌远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毒……”
终于,苏冒蓄从地图中抬起头来,十分认真的看着骆妤乔,那副神情,如果事先不知道他是陵国嗜血如狂的大将,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最为普通的长者,此时正在关心着自己的孙子。
这么多天,只要一有机会。骆妤乔就会偷偷的去看陌远,这是苏冒蓄首肯的,他现在十分关心陌远的一举一动,但是身为战场两边,他也只能借助骆妤乔来打探消息。这些日子,骆妤乔往返了几次,都是趁着夜深,最关键的是,陵国这边,由苏冒蓄为自己打点,自然不会有什么漏洞,邺国那边,陌远也会给自己安排。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骆妤乔往返两地,竟然还没有被发现。
看着老人真诚的眼神,骆妤乔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柔软,哪怕是自己回家,父亲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收敛心神,认真的回答着问题,想起之前在陌远那边看到的人儿,骆妤乔的心又是一阵翻腾。“陌远现在身体还好,只不过,只不过……他现在身边…。。”
想起自己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跟个间谍似的往返两个军营,那个丫头却可以就这么名正言顺的跟在陌远你身边,骆妤乔就不由恨得牙痒痒。当时故意跟陌远说那个丫头的行踪,是想着陌远会直接把她送回,却没成想,陌远竟然直接把她放到了身边。
“陌远,远儿,他的身边怎么了?”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焦急。
苏冒蓄惊慌站起。再也没有了一丝持重,只是无尽的关心则乱。
“没,没什么!”骆妤乔走到苏冒蓄身边,赶紧解释,“就是那个,您之前派人专门查出来下落的那个小丫头,现在就被陌远放在自己的身边,早时候,我就不告诉他那个丫头的事儿了……。”
讪讪的低头,骆妤乔的脸上,眼中全是浓浓的不甘。
“哦……。”恍然大悟的神情,所有所思的长音。苏冒蓄脸上也有了一丝的笑意和调侃,看着眼前有了一些羞赧的女孩,苏冒蓄也难得的起了玩心。“原来是那个丫头的事儿让你介意了啊?哈哈哈哈!你有没有跟陌远说过,你心中所想?”
“我,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就是……”骆妤乔慌乱的解释,可越是这样,越是把自己的心意曝露的更加彻底。
“呵呵呵呵,我明白,我明白……”苏冒蓄原本是有女儿的人,这些小女孩的心态他多少还是有一些知道的。
慢慢的走到女孩的身边,苏冒蓄的脸上有了一些落寞。不忍眼前的孩子继续下去,苏冒蓄却也不知要如何开解。破天荒的,堂堂陵国战将却跟一个小女孩聊起天,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能够感觉到眼前女孩对自己孙儿的那一片痴心。
低低的声音在军帐中响起,沉稳且温暖,就像是最普通的长者跟孩子聊着心事。“远儿那边,其实我早就安排了其他人跟着,远儿自己都不知道,至于那个丫头……我想远儿把她带在身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毕竟军营之中,女孩多有不便。”
说完,苏冒蓄认真的看着骆妤乔的眼睛。“不过有一点我想知道,那个丫头也喜欢陌远吗?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个丫头跟晏家的叫寞阡的小子比较好?你和陌远之间,陌远和那个丫头之间到底都是怎么样的关系?怎么还又扯上了一个晏寞阡?”
不知不觉,眼角湿润,要怎么说?从头到尾,陌远心里都没自己?
“唉!”依旧是长长的叹息。“乔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我是过来人,自然比你们要清楚这些儿女情长,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说开,要自己去争取的,不管结果如何,这第一步一定要清清楚楚的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