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那些事儿》连载的间隙,登出了一篇文章,张若虚亲手所书,解释近来的事。一时间,各大报刊纷纷转载,流传极广,其内容如下:
“许多朋友来信,告知坊间的事,殷勤问候,若虚心内十分感谢。
赌约之事,至此已成定局,不得不说一句,是若虚输了。那些关爱我的读者朋友,切莫急着为我辩护,甚而谩骂。此事由我首先提出,并应下郦清女士三个条件,男子汉大丈夫,输赢有数,若虚虽非慷慨悲歌之人,又岂是临阵脱逃之辈?
读者朋友愤愤不平,常提起南洋,香江一带的情况,我想大可不必。当日订约,不曾具体说清,但我心内一直认定只比大陆销量,今次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有人担心我受辱,是多虑了,人最怕自侮,已诺必诚,乃信人所为,若虚并不以为认输便是受辱。
此外,郦清女士如今已是我的好朋友,早不计当日恩怨,读者朋友更该放心才是。我亦希望大家能看在我的面上,勿再有中伤她的言语,不胜感激。
最后,祝所以的读者朋友家庭幸福,健康快乐。”
这可以算是给读者的一封信,写的温情款款,非常动人。说理也非常明晰,难得之处在于,明明是认输的书简,却讲的不卑不亢,令人不能生出轻视的心。而这样的文章,就是郦清的粉丝看了,也不得不佩服,即算心中不满,也无从骂起。
至于两位作家成为“好朋友”,就有点出乎人的意料了。
大家惊奇万分,明明是一对冤家的,这么快就握手言和了?事情似乎并不如何令人信服,按报刊上的宣传,两人旧仇新恨加在一起,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互相看着不顺眼,见了面就能大打出手。
那么,张若虚此言是何道理?
真如他所言?或只是安慰自己的读者?
正在众人疑惑不已,议论纷纷的时候,同一份报纸上,登载了另一篇文章,署着郦清的大名,立时便消解了大家的疑虑:
“张若虚是我的好朋友,这个无需置疑。
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增加许多了解,对于他的学问人品,非常佩服,也十分喜爱。以前的行为,大都是一时冲动,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还是很出乎我意料的。本想静待这事情过去,不了了之,没想到大家这么热切,竟再三地将旧事翻出来。
现在想来,是有些幼稚愚蠢了。
不过也非全为坏事,没有这么一个插曲,我又何由认识张先生?而认识张先生,则是我人生中一件大事,令许多情况发生了改变。所以提起往事,我只有些许不好意思,却无半分后悔。
张先生是个敦厚君子,说话算话,仍依着约定向我道了歉。说来还是很好玩的,以我们此时的关系,这个道歉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如做游戏一般。我本坚持拒绝的,张先生却也坚持,还要满足我的另外两外个条件。
无奈之下,我也就顺从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条件,确实没想好,以后说不定会要求张先生特意为我写本书之类的。在此希望我的读者明白我的意思,勿再陷入无尽的争论中,若是喜爱我,也请喜爱张先生。”
郦清的文章长些,却反而不那么面面俱到,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不过她露出的个性倒是挺讨人喜爱,也使文章显得活泼,容易阅读。
更重要的是,她证实了张若虚的话,若虚而非虚,是大实话。
本来激烈的争论,戛然而止,就像受了惊吓的人忽然失语一样。大家有点不适应,也有点郁闷,拼死拼活地在为他们斗争,这两个家伙却不声不响地搞到了一起,事到临头,才出来做这么个简单的通知,能对得起谁?
两人交好自然是件好事,总不能巴望着别人老打架吧?
并且,这也算是一件轰动的新闻,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远近皆闻。一对敌人,传奇性地变作了朋友,而且非常要好,这本身就具有传奇色彩,值得报道。但好事对于媒体来说,意味着短暂,除了刚开始的轰动外,很快便会失去这个话题。
事情来的太突然,令大家措手不及。
由于事先闹的满城风雨,大家的期待值被无限拉高。心中都在想,就算没有炮弹横飞,枪林弹雨的大场面,也该有点骑马射箭,你来我往的小戏码吧?再不济,温吞吞的持久战也可以啊。
现在倒好,人家握手言和,忙着卿卿我我去了。
大家很想明白,这个突兀的转变是怎么出现的,竟然这么坑爹,俗话说不是我跟不上时代,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而那些反应快的媒体,事情刚出,已经在为此做准备了。
他们不再纠结于目前的状况,而是明察暗访,编造虚构,在读者惊愕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的原因经过,发展结果送到了他们面前。那种对新闻极度的敏感,令同行们佩服。而这些文章中,不乏有合情合理,能自圆其说的部分,连张斯本人看了,怕也要吃惊的。
当然,这里面大都不符合事实情况。
由于对张若虚身份猜测的错误,按照这个源头去推测,只会越走越远,离生活本身十万八千里。在这方面,《桃源报》具有得天独厚的的优势,由张倩依亲自执笔的文章,写的丝丝入扣,引人入胜,既不拘泥于事实,也不会太过离谱。
大家也很愿意相信《桃源报》,毕竟张若虚与郦清都是此处的作家,关系亲密,知道的东西自然更多一点。
张倩依也很注意分寸,写的很吸引人,又不至于暴露弟弟的真实身份。
她很难想象,若是张斯的身份被暴露,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至少,不该低于这次的争论。在她看来,张斯原本只是因为性格缘故,没说出真名。现在由于关注度太高,他怕是骑虎难下,更不愿暴露了。
“清姐,我有你说的那么坚持?”
张斯读者报道,被郦清的文章逗笑了,好奇地问道。
“夸你呢,你应该多感谢我才是。”郦清手里拿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咬上一口,声响清脆,“你这家伙脸皮真厚,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慷慨悲歌’,搞的像是去刺杀秦王似的,严重与事实不符。”
张斯没说话,张开嘴,并用手指了指。
郦清移近身子,将咬过的苹果递到他口边。
张斯说道:“拿给新的,被你咬了好多口水……”却将郦清狠狠地瞪他,也不敢再讲究,在苹果上便咬了一口。
“你要是大方,直接不提条件的事,”他嚼了嚼,说道:“那样的话,我会更感谢你的。”
郦清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从来不大方。”
雪伦走了进来,穿着宽大的睡衣,脸上还留着睡后的痕迹,头发蓬松地披着,倒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刚睡醒?”郦清问道。
雪伦轻轻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道:“昨夜才把稿子结了,睡了个安稳觉”,顺手拿起报纸,翻了一番,“有我的报道么?”
张斯说道:“只是微微被提及了一点,这次目光都在我和清姐身上了。”
雪伦说道:“真好,终于不用当电灯泡了。”
两人笑了笑,雪伦还是很少说趣话的,这次大概因为稿子写完了,心情不错,竟也小小幽默了一回。
“两篇文章倒写的不错,”她继续看了看,说道:“配合的挺默契,有点夫唱妇随的味道,怪不得人家要编造许多关于你们的流言了。”
张斯一时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没敢接口。
郦清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确实挺般配的,很有发展前途哦。”
雪伦嗯了声,不置可否。
过了会儿,她又问道:“清清,你近来有写新东西么?”
“没有,”郦清摇摇头,说道:“一直在忙电影的事,没有时间,感觉挺累的,等歇的差不多了,再着手不迟。”
“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家玩玩?”雪伦问道。
张斯闻言,插口道:“你要离开?”
雪伦点点头,说道:“在这儿待的时间也够长了,该回去看看才是。”
郦清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倒是挺空闲的,行,借这次机会,正好放松放松,就当是旅行了。”
张斯没有阻止,提议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两女相视一笑,却同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张斯疑惑地问道。
“你呀,还不到外出的时候,”郦清说道:“等你毕业了再说吧,旅游贵在潇洒适意,我可不想带着个小朋友,到时候还得照顾你。”
“照顾我?”张斯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的样子,像是需要人照顾的么?”
解释了几次,依然被拒绝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了。雪伦肯定是要回去的,毕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亲有故,总得回去看看家人之类的。郦清倒没急着回家,不过跟着雪伦绕一圈,短时间内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可以想象,等这两人一走,家里要空虚好多。
问了一下时日,雪伦说过几天便走。
张斯在沙发上,暗中摸了摸她的腿,示意了一下。因为要写书,雪伦这些天都是一个人待着,张斯被撵远远的。好久没有亲热,又在离别之际,他自然很想留下来过夜。
就在雪伦还没答话的时候,郦清已经表示,她今晚要留下来。
于是,事情就这样泡汤了,恨的张斯牙痒痒。
“明天过来吧。”雪伦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温柔的令人骨头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