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皇帝震怒,严厉训斥官员贪污和以权谋私,辜负君恩,其罪可诛,当朝便下旨,左丞相赐死,所有财物充公,成年男子均赐死,未成年男子和所有女眷流放边疆,终生为奴。
自登基后,皇帝向来是冷静自持,不露声色,甚少发火。当朝发怒更是从未有过,他俯视堂下,大发雷霆,怒目相视,疾言厉色,将涉案人员罪名逐条公布,所有大臣都跪在堂下,低头受训,无人敢开口说话。
整顿超纲,义不容缓,他痛心疾首,却也毫不手软,当下就下令倪航,将几名牵扯最深的官员抄家赐死,以示警告,对于其他涉案官员则是按照牵连程度,分类处理,令其改过自新,罚俸半年,以观后效。
一腔愤怒,拂袖而去,众大臣跪了许久,正要离朝,突然,路公公出现,守着众位大臣,又颁下一道圣旨,缺失官员的选拨工作交由展翼和上官瑞谦共同负责,叮嘱两位慎重选拔,为朝廷网络忠心有才的官员。
一天三道圣旨,言辞锋利,处事果决,引得整个汉唐震动,朝廷官员无一无谨言慎行,谨慎细微,更加勤勉尽职,后宫也是出奇的安静,后宫妃子们除了请安,多是呆在自己宫里,所有议论也是私底下,倒是老百姓一片叫好,感恩戴德,高呼万岁。
御书房倒是难得安静,后宫的妃子们谁也不会笨到这个点来看唐昊阳,除了送补品交给小路子转交,倒是满儿全然不顾地跑来找她玩,在御书房里闹腾,带领着丫鬟们踢毽子,丢沙包,玩的不亦乐乎。
在书房,恋儿跟唐昊阳商量好人选和策略后,便将名单交给绿竹,一份是给展翼的,一份是给李老将军的,好在早前她就放出风声,对外宣称绿竹要去锦绣坊拿定制的衣服,她此刻出宫,旁人也不会多心。
左丞相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续事情由展翼和上官瑞谦处理,吏廷尉已腾出了专门的房间供他俩办公所用,暗地里,官尊也会派人盯着,持续关注左丞相未被惩罚的人,并严密监控端王府。
剩下的就是后宫的事了,兰妃事件也该真正落幕了,不然又如何开始新的篇章呢?筹谋这么久,真正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看着唐昊阳脸色有些疲惫,恋儿轻轻催促:“皇上,你昨日没休息好,今日又这般操劳,还是先去睡一会吧?剩下的事情奴婢会处理好的,放心。”
“嗯,好,朕的确有点累了,朕先去睡一会。”拉着她的手,唐昊阳笑了笑,“恋儿,有你在朕身边真好。”
推着他,朝寝宫走去,恋儿一边推着他的后背,一边嘟囔:“好了,好了,皇上,奴婢知道了,你赶紧去休息。”
突然,唐昊阳一回头,右手拦住她的腰,拉到自己的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嘴,轻啄一下,重啄一下,吸允她的甜蜜,那份独属于他的甜蜜,让他欲罢不能的甜蜜。
“好了,朕吃了安心丸,可以安心休息了。”松开她,在她发怒之前,拍拍她的脸颊,走进寝宫,留下气喘吁吁的她。
狠狠地在空气了左右交叉锤了好几拳,才缓解了心头之恨,恋儿懊恼不已,每次都被偷袭亲吻,每次都措手不及,聪明一世的她,竟然每次都会中招,气死她了,气鼓鼓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少女的娇羞。
回到书案前,恋儿将所有的奏折整理摆放好,将书籍放到书架上,将记录着下一步计划和策略的折子放到暗格中,突然,发现旁边放着一个锦盒,锁挂在上面,未上锁,她记得这个盒子向来是锁着的。
咬唇想了一会,一时好奇,恋儿打开锦盒,想看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没成想,竟然是一叠画像,竟然是自己的画像,娇笑的,噘嘴的,愁思的,含泪的,感动的,站着的,坐着的,写字的,看书的,赏花的,回头一笑的,各种各样的自己,各种神态的自己,惟妙惟肖,将她的表情抓得很是精准。
因为本不是自己的样貌,恋儿平日里很少照镜子,看了这些画像,恋儿才发觉水镜的容貌当真是倾国倾城,尤其是那花丛中回眸一笑,灵动纯净,仿若跌落人间的仙子,让周围的百花都失了颜色。
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恋儿将画像放好,将暗格归位,呆呆站在那里,竟然有些感伤,两情缱绻时,他爱的到底是谁呢?
夜巷庭。
娘娘,你我并无利益冲突,最大的心结不过是镜妃的事,我是个安憎分明的人,如今你已是这般境地,我不会再落井下石。
娘娘,账簿和书信,到了倪大人手里,会是怎样的后果?娘娘清楚得很,既然我截下这些证据,就是想要给娘娘一个机会,也给木昭国一个机会。
娘娘,据木昭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梨贵妃最近深得你父王的欢心,连带着她的儿子也颇受重视,据说你王兄的地位堪忧啊。若是此刻他勾结左丞相的消息传回去,你猜,你王兄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呢?
娘娘,账簿和书信,该何去何从?就看娘娘的选择了,若是娘娘能给我,我想要的,听从我的安排,我自然会让这些证据消失,会让左丞相的事情对你王兄一点影响也没有,我的能力,你应该清楚。
娘娘,你在世的时光不长了,既然已经是颗弃子,就要好好回顾一下,你的隐瞒和委曲求全到底是否值得?其实,很多事情,我都很清楚,也并非是一点证据没有,只是顾念相识一场,给你一个机会。
娘娘,容我提醒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镜妃的痛也不是一点不在了,趁着你还有价值,好好思虑吧,不然,万一哪天我又不想大发善心,你想说,我也不想听了。
木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头塞在两膝之间,双手环抱着腿,耳边一遍遍回荡着那日墨恋儿的话,句句直击她的心,一针见血,谈笑间,将她的内心世界敲打的一片狼藉,直到她走了很久,她都未缓过神来。
想起王兄,她冰冷绝望的心涌现一丝暖意,可惜,她再也见不到王兄了,脑海里全是儿时的回忆,她欢乐地在御花园奔跑着玩耍,仿若风铃版的笑声一直在耳边回荡,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起身,抬头,走到窗户前,爬上桌子,踮起脚尖,透过小窗户,看到外面的夜空,漆黑夜空,月光皎洁,微风清凉,带着淡淡的花香,可是,却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稀松的星辰,朗朗星空,如今美景,她却从未好好欣赏过。
在木昭国时,贵为天之骄女,却未曾有过这般安静的心情,为了比其他姐妹更出众,为得父王更多的宠爱,整日里学习琴棋书画,歌舞诗词,一刻不曾放松,入宫为妃,忙着争宠,忙着上位,忙着算计,也不曾抬头看过夜空。
“这么美的夜空,我竟然第一次专心的欣赏,没想到,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抬头看夜空,人生真是讽刺。”木兰轻声自语,一滴泪滑落,滑入嘴里,格外的苦涩。
悲伤之际,她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回头,看到走进两个人,掀下帽子后,她看到是绿竹,还有一个丫鬟,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最后看了一眼夜空,恋恋不舍,深呼吸,木兰滑下桌子,怔怔地看着绿竹:“墨恋儿,今日没来吗?还是在外室看着?”
绿竹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兰妃娘娘,今日小姐并没有来这里,她说该跟娘娘说的话,她已经全部说完,跟娘娘再无可说的。故今日安排奴婢和御书房丫鬟影儿一起过来,请问娘娘可考虑好了?”
闭上眼,沉默了很久,兰妃才缓缓睁开眼,点点头:“你又何必如此一问?恋儿应该早就料到,我别无选择,否则,也不会让你们俩冒险来这一趟。”
“兰妃娘娘,我家小姐并没有先见之明的本事,奴婢来之前,她叮嘱过,无论你的选择如何,今日也会让奴婢过来,就算是给娘娘送别,毕竟是相识一场。”迎着兰妃的视线,绿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到这个时候,最不重要了,兰妃淡淡一笑,走到床边,拉起被子,从左角撕开一个口子,手往里伸了很久,从里面拿出一个锦袋,紧紧握着锦袋,良久之后,她才回头,转身。
微举锦袋,兰妃嘴边浮现一抹笑容,眼光悲凉,凄美至极,幽幽开口:“恋儿想知道了所有内容,我已经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就在这个锦囊里,绿竹,我要的东西呢?我要先验验货。”
“当然,兰妃娘娘,东西奴婢已经带来了,你可以验收。”绿竹微微颔首,看了看影儿,示意她将包裹递给兰妃。
接过包裹,打开,兰妃翻看了账簿和书信,慢慢走到火盆边,将书信放到火盆里,然后一页页将账簿的内页撕下来,扔到火盆里,看着那些书信和账页一点点烧成灰烬,最后,将账簿的皮也扔到火盆里。
紧紧盯着火盆,看着火光轰然而起,又慢慢变淡,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迹象,她才转身,走到绿竹跟前,将锦袋递给她,沉声道:“绿竹,拿着吧,把这个交给恋儿,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轻推她的手,并未接过锦袋,绿竹语气淡然:“娘娘,这个锦袋奴婢不要,小姐交代过,让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藏在这间牢室,时辰到了,这个锦袋自然会浮上水面,从这里被搜出来,才能达到目的。”
“墨恋儿,果然聪慧,我败在她的手里,也没什么遗憾的。”木兰点点头,没再说话,便将锦袋收回。
她走到床头,拿出墙上的一块砖,拿出一块布,将锦袋紧紧包裹几层,然后放进洞里,最后才将砖块再次放进去。
“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们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亲眼看着东西藏好,绿竹便颔首告辞。
“好,慢走。”
目送她俩离开,木兰对镜整理仪容,将发髻盘好,扑粉,画眉,打上腮红,最后涂好口红,将唯一的头饰,当初进宫的时候,皇上赏赐的鸳鸯步摇,轻轻插在青丝间,从被褥下拿出一条白色丝带,手一挥,将丝带挂在横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