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云霄的算盘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母亲算是父亲最爱的女子吧。母亲告诉自己，当年的父亲可以给她所有，唯一不能给她的便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因为母亲那时是个寡妇，望门寡。
母亲从小和人定了婚约。可惜那人命薄，未及成年便去了。
当地人说母亲命硬，谁也不敢娶她。于是他母亲便独守空闺。
那年母亲遇到了父亲。那时的父亲尚是个落难的贵公子。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那时的父亲也不在意母亲的身份，便和母亲缠绵。这样过了约一年，母亲生下了自己。
其后父亲时来运转，被召回了京城。当时父亲要带母亲一起走。
母亲却拒绝了。
母亲说她是不详之人，命中注定孤独到老。她这辈子能遇着父亲，有了他的骨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已别无他求，唯一求的便是儿子能健康成长。于是母亲当年要父亲给她和自己一个自由的空间。
父亲的家中太过复杂，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安然长大不易。跟何母亲身份特殊。若是跟着父亲回家，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父亲回家一时半会的还不能站稳脚，若是把她母子带去，必然会顾此失彼。到时候母亲非但不能带给父亲福祉，反而会带去祸害。母亲说除非是父亲身边没有儿子，否则就不要父亲让自己回去。
当年的父亲果然信守承诺。
三年前母亲听说父亲身边长子出事，母亲身边的红姑说该让自己回去找父亲了。
但是母亲那时却摇头，只说不行。因为那时的自己尚不能成大事。
只是从那时起，母亲就加强了对自己的训练。没日没夜的训练。直至耗尽最后的心血。
等他见着形销骨立的母亲时，方才明白母亲大限将至。
母亲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说等她去后一年方能去找父亲。母亲要他用那一年的时间好好想想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等他明白自己要什么的时候再走。母亲说她最大的希望不是让自己飞黄腾达，而是平安，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过一辈子。
做了达官贵人便没有那么自由了。就像父亲，到时候已是身不由己了。
母亲临终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未能有一场热闹的婚礼。母亲要自己他日遇到心爱的女子时，给那个女子一场盛大的婚礼。
当他遇到小羊时，他就想着和小羊一起完成母亲的这个心愿。
他从小羊的身上感受到了母亲的影子。小羊就像他母亲那般的维护他。小羊散漫的性子也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如他母亲一般不在意荣华富贵。也和他母亲一般的足智多谋。
他自然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人。
他的父亲虽不在身边，但凡是男人该知道的事情，母亲都让人带着他去尝试。很多时候母亲都让他自己去面对困扰，自己寻求解决途径。
只是他知道母亲一生清苦，尤其于男女之事上受了许多的苦。母亲遇到父亲，未婚生了自己，最后被迫背井离乡。
自己每次出门，回家后母亲总问自己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便娶了人家。
他每次都摇头。
他发现要找一个有些姿色，有些小聪明，会耍手段的女子不难，他家中如此女子便不少。难的是找个如母亲般有智慧而性子又淡然的女子。
母亲听后但笑不语。
他连身边的小书童都是那般的绝色，又何况是伺候的侍婢呢。容色比小安更艳丽的绝色的女子家中也有。母亲特意给他选了那些绝色女子为伴。
家中的女子常会做些小动作，母亲只是让他自己去观察，自己去体会，让他自己去明白外在的色不过是迷惑人的小技俩，用母亲的话，人的容色只是外在，看人须看其本性。
所以在他看来绝色的女人也不过是寻常人而已。看人须看心。一个人的小动作便可知其心性。
草莽中也有真英雄。那些都是母亲告诉他的。
直到他遇着小羊。这丫头一下子就蹦进了他的心田。
小羊毫无做作的行为，想到如何就如何的性子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而小羊的能力智慧，看人看事的老到，就连他都吃惊。而小羊行事说话的出跳，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在小羊眼中看来，做事只要能打成，又不违背原则，便可变通。
她觉得她可以扮男人，自然男人也可以扮女人。
小羊的率性刺激了他。让他变得放肆起来。而放肆的结果是小羊让他更难舍。可是即便在自己欺负她的时候，她仍然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为了自己的安全而选择默默承受。小羊在他面前的那种羞怯害怕茫然不知所措让他心痛。暗暗恼恨自己竟然欺负一个一心帮着自己的丫头。只是欺负小羊又让他觉得舒心。
他喜欢小羊在自己面前变得茫然失措。那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让他忽然有了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一切，只要自己愿意去做，自己就能做到任何事情。他连扮女人都能做到，别的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小羊还是个善变的女人。前一刻还是柔弱无依的小羊，下一刻她居然开始肆无忌惮的和人骂架，而且骂人的话连那些老江湖听了都目瞪口呆。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眼前的小羊真的只是个小丫头吗？怎的她说话如此粗俗，即便是姑娘家，恐怕也和那些山野村妇一般的了。她居然和男人骂架。那德行哪里是个姑娘的？若是不当晚他亲自验明正身了，否则他都怀疑这丫头到底是男是女了。
而他在扮女人的这段时间里，他像明白了一件事情。也明白了小羊为何要说她是影子保镖。
女人是弱者，而影子更弱。但是有时候偏偏是弱者能委曲求全。当然如果要他委屈一辈子他做不来，但是一段时间，他却能做到。
在扮弱的过程中，他能冷眼旁观一切。从前他无论在那里都是凤凰，众人围着的中心，所以他也不知道旁观者的感觉。而小羊恰恰让他体验了一回旁观者的感觉。
从和小羊单独行以来，他便成了从属。小羊才是那个众目所属的中心。而他也有机会去观察旁人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观察做为中心的小羊行事。他看着小羊如何带着自己走出重重包围。
因为他未来所处的也必将是重重包围的环境。他的三个兄弟两死一伤，说明父亲身边困厄重重，步步杀机。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步了那些兄弟的后尘。
明暗中的威胁杀机不知要比今日凶险多少倍。自己要想冲出重围，必须有一个完全之策。
此前他决定去找父亲时，已是做了两面打算。
以前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见着父亲自己就安全了。
但是小羊的一番话恰恰让他明白，见着父亲后将会更凶险。那时自己就处于狂风巨浪的中心了。
不是他能活着就可以了。
如果自己要活着，那么躲在母亲给建造的宫殿中，自己就可以衣食无忧。
他要的是干一番事业。这是他走出来的理由。
而干事业需要更多人的扶持。
父亲是一支力量。但是不是有了父亲自己就一切都顺利了。
几个兄弟的结局恰恰是父亲给了他们力量，但是结果他们还是逃不了被人摆布的命运。所以他真正能依靠的是他自己。
或者真如那个算命的人说的，小羊是自己的贵人。在没有遇到小羊之前，他就算能一路顺畅的见着父亲，大约自己行事也会按着从前的法子来，那时他真的没有把握坐稳那个位置。
但是遇到小羊后，他的感觉变了。小羊远不止保护了自己，更是给自己上了最宝贵的一课。
小羊人前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方法也刺激了他。从一开始震惊的说不出话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接受，甚至自己的内心已然有了一种初具规模的规划。尤其小羊这种扮二流子假男人满口恶俗的小痞子样，让他心中跃跃欲试，他也很期盼自己做一回坏男人。
小羊恰恰给他打开了一条通道。此去虽然依旧危机重重，但他心中已是有了自信，相信他能走过那一切。这一条通道已隐隐铺成，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运用了。
所以在他心中这小羊就是一个宝贝。他觉得在她身上有着取之不尽的宝贝。
他忽然在想，小羊扮的假男人，其实何尝不是小羊心中所希望的男人呢？
他又细细想着小羊自从假扮男人后言行举止。有些恶俗，有些二，有些傻乎乎的，喜欢使坏，精明的时候贼精，砍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最后还要冠冕堂皇的不留一丝尾巴。明明自己做了小坏蛋，错的还是别人。让人吃了哑巴亏，却没法子说。她要开战还是找那不着边的理由，让心中有鬼的人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喜欢沾自己中意人的便宜，当然这脑子必须转的飞快，最起码要比这丫头快一点，偶尔还要鸭霸。武功得极高，行事要大气，要自恋，要脸皮厚。还得对人讲江湖规矩。
云霄越盘算，就越觉得小羊得那些坏德行深入他心。
因为那些都是他从前羡慕的东西。
从前看着那些身份不如自己，然做事随心所欲的人时，他总是很羡慕他们那么自由自在。只是他的教养限制了他。那时他觉得天下女子都和母亲一般的举止娴雅，是不喜欢那些恶俗的。是以自己就克制了。
如今他发现小羊也喜欢这些恶俗，颇有找着同好之感。心中更是欢欣无限。自己的这些坏德行总算找到一个可以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