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丝毫不曾在意,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目,依旧恣意的自斟自饮着!
“公子,此子不简单!”不知何时,垂手立于陈婉身后的谢晋,竟是上前一步,悄悄附在耳侧低声提醒。
陈婉低应一声,慢慢地将假装饮酒的长袖放下,神色淡然地将那手中酒杯置于几上。只听见“啪,啪”两声,一队美姬缓缓自侧门而入。接着乐起,舞动,声色重重……
她刚刚将注意力放在翩跹而舞的女姬身上,上首的拓跋宏,却端起了酒杯,略带几分醉意的眼,露骨地看向陈婉“术之,听闻你前几日,在自家门口惹了是非,可有此事?”
陈婉的眼神一暗,“万,本是非人,身处是非地,怎会无是非?不知驸马,所指的,是哪一出?”缓慢地声线,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染上了酒意,以袖遮面,嘬饮时,悄悄地将酒倒于几下!
接着左手轻甩衣袖,右手将已空的酒杯外翻,似醉非醉地缓缓说道,“绿蚁培新酒,翩跹玉人足,醉酒酬知己,能饮一杯无?”
拓跋的眼睛陡然大睁,就那么仰着头,盯着陈婉,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让陈婉诧异地,是坐在他身旁的公主,看到拓跋此举,竟是不恼不怒,神情淡然的很!看到拓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竟也端起几上酒杯,沾了沾唇,“术之好才情,不只才情高,更是生财有道!清露听闻,术之手中有抑制虫灾之法,心中好奇的紧,不知可有此事?“听她如此问,陈婉心道,果然是冲着这配方而来!
之前在田间试验,众人怕是早有听闻,后又派人前来试探,我此时若是否认,恐被当众戳穿,若借故推脱,恐也引来麻烦,我本就无意以此牟利,倒不如放出口气,引他们来合作,“却有想法,只是尚未曾成事,还在研制当中……“陈婉语气一顿,看到二人神色渐冷,接着说道,”只是万,人微势薄,若能得公主相助……“后话虽被陈婉隐于口中,二人却均是转怒为喜,便不再说下去,对着二人含笑举杯,一饮而尽。
“公子,您真要将配方给出去?”身旁的谢晋不知何时近前,附耳低声问道。
“回去再议。”只见她顿了一下身形,接着说道,“一会儿我们找个由头,先行回去。”
谢晋低声应“是”,退立一旁。
为主的既已表态,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陪客,自然纷纷锦上添花。一时间,想陈婉敬酒之人络绎不绝。
“术之好才情,我乃‘瘦西湖’酒楼的东家,……”陈婉瞟了一眼眼前这位尖嘴猴腮,长相颇为奇特的老板,仅是沾了沾唇。
“术之,仪表堂堂,真真我辈翘楚……”
“术之……”
之后宴席,陈婉就在这样那样的恭维下,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很快她身前几下就酒渍一!
……谄媚的赵楚,平淡的司徒,爽朗的刘家主,认识地,不认识地,都纷纷借此机会向陈婉敬酒,宾主尽欢,酒过三旬,陈婉便已醉酒为由,带着谢晋,匆匆离去。
只是在他走后,过来收拾几座的小侍女,却是脚底一滑,险些倒于几处,这场景恰巧被几个有心人看在眼底。
一出门后,陈婉的双目变得清明,丝毫没了醉意,脚步加快地走向马车处。
只是堪堪走到近前,却见不知何时离席的赵陵,正斜倚在自己的马车旁,看到二人前来,在月下的明艳姿容有些晦暗不清,只是声音沙哑非常,媚惑如丝,透人心田,“术之,送我一程,可否?”
也不待陈婉答复,自顾自的潇洒转身,利落地上了马车。
陈婉登时僵在原地,转头看向谢晋,却见谢晋此时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她心中暗道,世人皆知这赵陵乃拓跋宏房中人,此时出现,莫不是这拓跋另有后招?
况且我于这赵陵,仅是三面之缘,而之前两次,他都冷淡之极,独独此次宴会相见,他却一反常态,言语间似是与我相熟已久一般!
陈婉这厢正猜不出缘由,却听马车内又传来赵陵那惑人的声音,“术之,因何迟迟不见上车?”
听到他如此催促,陈婉只好收回心神,硬着头皮,登上马车。
紧接着在谢晋上来之后,马车徐徐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陈婉本以为,上车之后,定是还有一番折腾,结果坐下之后,发现那赵陵竟是凤目微闭,沉默不语,那眉目如画的俊颜,在明晦交替的车灯下,似是睡着一般!似是感到陈婉的视线,突然睁开那狭长的凤目,那墨玉眼此时却是清亮无匹,哪还有一丝的醉意!?
与这双凤目对个正着,陈婉当下闪过一丝尴尬,正欲开口,却是那赵陵乍然一笑,使得她顿觉眼前似有白光闪过,急急侧目避开。
赶忙转头看向谢晋,刚刚回神的谢晋,仿佛并未发现异样,陈婉不得已又挑眉示意他看向赵陵,此时谢晋才开口道,“不知公子府上何处?”
赵陵却仿佛未曾听到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又眯起那双凤眼,好似从未睁开一般,宛如昏睡。
过了许久,久到陈婉都要以为这赵陵真的睡着,却听到他轻笑着说,“若是换作这皇都旁人,定是巴不得我一直昏睡不醒,独独术之,是真个打算要将子陵送回府中!”
只见他幽幽一叹,接着说道,“只可惜,子陵轻贱,这次却是非得上了术之的榻不可的!……”言语间,透着浓浓地无力和自嘲。
陈婉真是未曾料到,这种自荐枕席之事,他竟是说得如此轻松自然,如此的不加修饰,脸上赧然,绯色难掩,心中震惊,自我安慰道,至少现在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赵陵的来意。
这边三人一路无话的往陈府驶去,那边公主府的宴席也散了。
文成公主此时却未曾如往日一般,领着自己相好的面首,回寝院歇息。而是和难得聚在一起的驸马拓跋宏呆在书房,激烈地争执着。
“清露,你欺人太甚!竟然让陵儿去侍奉那竖子!”精美的茶盏被拓跋宏用力的摔在桌面,翻到后的茶水洒了一片。
“怎地,你心疼了!?你可不要忘了,这赵陵是谁请动了医绝南宫飞云,给他下了禁制,他如今才这般听话的!以那赵陵的名气和性子……他当初可是宁愿一死,也不会雌伏于你的!怎么这才几年,就忘了!?”文成公主看到拓跋宏,又是大小声,又是摔杯子的,也不动怒,只是言辞犀利,语带调侃地讲述着事实!
“你明知他生性好洁,明知他心高气傲,却让他做这等腌臢之事!你故意毁他!你是故意的!”
那拓跋宏越说越是气愤,脸部的肌肉都在抖动着,“你若将我逼得紧了,有朝一日,我也将你那心尖尖上的小人儿,丢到他人的榻上去!”
“怎地,堂堂文成公主也心疼了?!”
听到拓跋宏的挑衅,文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拓跋宏,你我的婚事本是强强联合,你若不是拓跋玉儿的亲侄,若不是拓跋家的嫡子长孙,怎配入我文成公主府!当年成亲之前,你我就已说好,大事上彼此扶持,其他地,互不相干,两不相干!这承诺可是你先行打破的!”
“怎么,你对陵儿还不死心?!如今他的禁制握于你手,你怎地不将他诓你榻上?!”
“他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子赵雅儿,你以为仅是那禁制,他便会受制于人!?”文成公主陡然升高的嗓音,指控拓跋宏也是用了强的!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将赵楚纳于你羽翼之下,那赵楚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为了坐享其成,将赵陵视如货物一般,只是他这些年,在你手底下,也不甚好过吧!?”
“嗤~!”拓跋的哂笑声响起,表情却不似刚刚那般气愤,若有所思的停了半晌,才开口道,“这陈术之的方子真能助我们成事!?我看那立于他身后的男子,到像是圣京六贤之一的谢晋,若真是如此,这陈三怕也是个不好拿捏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拔高声音,“莫非,……所以你才将陵儿派去陈府?你许他什么?”
“无他,”文成公主径自的倒着茶水,一边品着,一边轻巧地说道,“我也就是许了他,若能助我那到配方,俘获民心,便让那南宫飞云将他身上的禁制解了去……”
“你允他此事!”拓跋宏嗖地起身,“你竟允他此事!?”
他在房内踱了几步,转身看向文成,“不对,那南宫飞云,也是非常人,怎会如此让你利用,你那封地可是也不甚太平的!”
“是啊,南宫飞云我确实无法令他为我所用,他本是自在人,一向云游,居无定所,可这几年来,你可曾听过他离开过那桃花坞?!”
“你是说,那企族的少主,方简,方唯雍!?”拓跋想到这一环,不免有些吃惊!
“你当年不也对这方唯雍很感兴趣吗?”
“此人可着实是个秒人,若非他不良于行,兴许我也会想方设法地如陵儿一般,将他弄在身侧!”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想大事败在你手上,那企族里,可养着我伍仟私兵,和一百死士的!”话音刚落,文成似乎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急改口说道,“想必这时,子陵已在那陈术之的榻上了罢!”
想到这里不知怎地,她突然心情大好,仿佛通过这赵陵拿捏住了那阴狠狡诈地拓跋宏一般!
这边二人的一夜交谈,陈婉三人当然无从得知,她此时才真是有些焦虑不已,因为陈府的大门已然在望了!
而她此事却还未想好如何不露破绽的安置这车里假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