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把椅子,坐着和老刘头闲聊,不时瞟一眼臭豆腐摊,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工厂里常见的蓝色工作服,现在正是游客回家的高峰,又逢晚饭饭点,臭豆腐摊的生意好得出奇,他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招呼着。
过了一两个小时,天色渐黑,景区马上要关门,游客都已离去。臭豆腐摊也闲下来,中年老板坐在那里清点零钱。我用丝巾围住额头,唤出天目走上前去,中年老板眼角有几条明显的皱纹,指间老茧很厚,数钱的时候我能听见他老茧摩擦发出的哔啵声,走近看清他身上的衣服是工厂里的工人制服,二手摊上这种衣服十元一件,耐磨经脏,脚上穿着一双绿色胶底鞋。看来是个在社会底层打拼的苦命人,遇到这种人,我心中火气一泄,他虽然是正主但不是源头。
“老板。”
那中年老板这才从专注的数钱中抬起头来,见到我站在他摊子前面,脸色有些慌乱:“您看,我的摊子离景区大门有几十米了,再往后是公交站,不好摆摊子,麻烦您通融通融!”说着从摊子下层的袋子里面掏了一包硬盒黄鹤楼满天星弯腰递给我,看来他是见我一直坐在景区门口门卫处,把我误认为景区工作人员了。
我摇头推开他递过来的烟道:“这就不用了,给我炸五块钱的臭豆腐。”
中年老板吸了一口气道:“这……实话和您说,这个臭豆腐不怎么好,我在老家也卖过臭豆腐,那豆腐都是自己发酵臭的,臭得端正。现在我卖的臭豆腐是从别人那里买的,味道我闻着都头晕,我想也许、可能、应该……是有不好。您要想吃臭豆腐,那我专门给您做一些,过几天发酵好了给您带来,您再尝尝我的手艺!”
“哦,既然这臭豆腐有问题,你还这么卖,也不怕别人家吃出什么问题来?”我盯着那中年老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眼睛低下躲闪着,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本来在工地里面打工搬砖,也怪自己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幸亏遇上了好老板,送我到附近的小诊所,怪我命不好,骨头没有接正,现在走路还是跛的,做不了重体力活,老板人好,看我可怜,结账后多给了我两千块钱。乡下老婆病了还在家里躺着,都指望我赚钱看病养家,我寻思自己在老家做过臭豆腐,也算有手艺,就摆了臭豆腐摊子。天地良心,开始我也是自己发酵臭豆腐卖,后来……后来……摆的地方不对,被城管连摊子带臭豆腐都给没收了,我跛子也跑不快,没办法啊,给收了三次,手上没了本钱,后来还是一起摆摊的看我可怜,告诉我买的臭豆腐便宜又省事,我也知道不好……”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告诉他昨天有人吃了他卖的臭豆腐后急性肠胃炎发作,送往医院救治,告诫他以后只能卖自己做的臭豆腐,不然后果自负,听说有人吃了他的臭豆腐住院,把他吓得不轻,我问清楚他臭豆腐的进货渠道,转身离去。对这个卖臭豆腐的中年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下手惩戒,念在他是初犯,姑且放过他一回,如果还有下次被我知道,一定严惩不饶!
臭豆腐摊老板为了省钱,直接到加工作坊买的臭豆腐,知道了地址,省去我不少功夫。制作臭豆腐的工坊离这里不远,坐公交转一趟车,九站路就到了。
到了地方下车,是一片城中村结合部,认准了臭豆腐摊老板指明的那条小巷子往里面走,窄窄的巷子两边是当地村民盖的五六层出租房,间或一盏路灯发出微黄的亮光,路面上时不时可以看见有污水流过的痕迹,街上行人不多,但也不显得冷清。
走穿这条窄巷右转,是以前的一个村办工厂,具体是什么厂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不高的大门上什么牌子也没有挂,只有两扇锈迹斑斑的铁栅子门关着,门上挂着一条锁着的铁链,才走到门口就闻到里面传出来一股子混杂着霉气的臭味。像这种村办集体企业,在城中村里少见了,城中村迟早都要拆迁,寸土寸金,每块地都密密麻麻的盖着房子,层层累叠。这个工厂是八十年代初开办的,办厂之初有私人投资入股,现在投资人要分一块地,村民都不答应,就这样扯住了,村里不想吃亏,把场地租出去,一面收租金一面继续和投资人耗着。
我站在铁栏门外面向里面望去,破旧的厂房里隐约露出昏暗的灯光,还能听见机器搅拌的声音,里面正有人在开工!我把额头上的纱巾拉下来罩住整个脸,纱巾蒙在脸上双眼也能看见外面,只是看的不十分清晰,我现在开着天目,以天目看清四周情况没有问题。
我看了看不高的两扇铁栅门,可以翻过去,不过这里离刚才那条窄巷太近,偶尔能见到有人来往,在这里翻过去被人发现,节外生枝不好。于是我沿着工厂围墙向前走,走了二十多米,围墙上出现一个大洞,能容下一个人过去,我看看周围没人,一个闪身从洞中穿到了工厂里面。
围墙里面是一片水泥空地,没有路灯,前面厂房里面的灯光昏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正适合我行事。
我走到厂房跟前,贴着外墙面正准备找到一处窗户看看里面的情况,哪知迎面过来了一条大汉,一身黑衣,脸上带着块口罩,见到我一惊,二话不说揉身近前抬臂一个披挂下来。
看那架势有板有眼,黑厂子的保安竟然都有不俗的武术功底!我开着天目,各种感官异常敏锐,身子也比常人敏捷得多,后退一步躲开,拳风刮在我脸上生疼!我正想一鞭抽过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这浮生戒指的鞭子可重,打在凡人身上非死即残。那大汉一击不中,迈步一个右肘肘击,我继续退步,大汉肘击未中旋身左手伸展向我胸腹击来,同时左脚为柱,右膝向上顶向我小腹,我退步势头已老,上中下三路被他封死,避无可避,容不得多想,开了浮生戒指的防护阵法硬受了他一下,拳击膝撞在防护阵法上力道滑向一旁。那大汉一愣,后退一步,他攻击暂停,我才有喘息之机也后退一步,轻轻一鞭向他脚腕抹去,还是先击伤他脱身为妙,这小地方还有武功高手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暂且回去从长计议。
浮生戒指的鞭击打在他脚踝上,他身子一歪,我当是要躺下了,没想到他身子一晃又站直,从背后取出一条乌黑齐眉棍向我眉心点来。刚才没留意他背后居然还背着棍子?我就算躲过这一招,后续的招式也是躲他不过,硬挨吧!反正攻不破浮生戒子的防护阵法。转念间大汉已经在阵法上点了一棍,横扫一棍,撩拨一棍,劈盖一棍,上下左右都被他招呼到了,我心念将阵法缩到紧贴在身上,那棍棒之力就好似被我卸去一般。
那大汉见上下左右无功,还是后退一步,眯眼看着我,我心道是不是就这样揭过?我也不想伤人,让他误会我是内家高手也好,各行各路,待下次准备充分了再来一探。哪知道他提起棍子一抖,顿时乌黑的棍身缠上了细密的白色电弧,天目中他身上也冒出白中泛金的光晕,这是正宗的玄家功法,怎地这种黑工坊还有修行人护卫?难道是那臭豆腐摊老板骗我,胡乱指了个地方?
那大汉脚一蹬地冲到我面前,举棍砸下,我抬起右手,卸去来棍力道,感觉上还好,没有一点棍力透过了防护阵法,我心中大定,就这样和他招呼着,且看他还能有什么神通,他的招式疾如风雨,但给我的感觉不伦不类,这个不是棍法!?撩、劈、拉,劈、拉、撩,接下来又是拉、撩、劈。我交手了半天,寻思常用的兵器里面没有哪个是这样使唤的,倒是和用戈有点像,又看了会,看出点门道,这难不成是在种地吧?!
既然是修士我可不客气了,见他没有其他花样可出,一鞭抽在他胸口,只见他蹬蹬蹬后退三步,一掸胸前,没事人一样冲过来,又是撩、劈、拉这老三样,我有点烦躁,连着三鞭抽在他胸口,他连退数步,身子欲倒不倒,我再加上一鞭,总算将他轰倒在地,那家伙的肉身真够坚固!寻常修士早都吐血了,他还像没事人一样,正待下手给他来个狠的!他把脸上的口罩取下,低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方老板道法玄妙,朱喜佩服!”
我收手定睛一看,真是朱喜那家伙,正腆着一身肉坐在地上喘气。朱喜把手中的棍子插回背后,站起来一拱手道:“没想到方老板也是修行中人,修为高明!方才我看出来,方老板轻描淡写化去我的攻势,修为远在我之上,我很久没有全力出手,忍不住手痒痒,方老板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我奇道:“朱老板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可是把脸罩了个严严实实!”
“方老板身上穿的可是上次到我公司吃饭时穿的衣服?而且您那个茶壶还挂在腰间列。”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摸摸腰间悬着的紫砂小壶,抬手抹下脸上的纱巾,拱手道:“原来如此,我也没有想到朱老板道力如此精纯,不知是哪派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