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友,且听我说,这个葛根豆腐不比寻常,乃是采葛根七蒸七晒,每次蒸晒都磨碎了重又打实,所以才显出这般白嫩的颜色,配料嘛,都是些合气、养气之物,配以葛根可滋补元气。但在下私下认为这道菜应当是九蒸九晒才对,九蒸九晒后颜色归于透明,加糖调和,放入水晶盏中,以冰镇之,方可称为绝味!”大家都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红衣郎。
“这位道友好见识!九蒸九晒之法本出自丹药炼制,普通葛根炼制到七蒸七晒,颜色转为乳白已是极致,再行蒸晒就会物性全无,化为粉末。但若是五百年以上的葛根,其中灵气充裕,我想应当可以像这位道友所说做到九蒸九晒,这道菜本叫白玉堂,若是按照道友的法子那应当唤作水晶殿了。这第一道菜,道友所答无误!”楚笑癫评判道。
众人听了楚笑癫的解释,纷纷称奇,三两下工夫,这道白玉堂就碗碟见底了。这时,第二道菜端了上来,白嫩嫩的,筷子粗细,每根约莫三寸长短,似随意的用手折断了摆放在盘中,有了上道菜的前车之鉴,大家只是埋头吃菜,没有人站出来说话,虽然这盘菜看起来就是稍微粗点的花生芽。
乌天奇也夹了两筷子,咯吱咯吱的嚼了半天,对楚笑癫低声道:“倒是有些筋道,楚老弟,这就是花生苗吧,我记得我备下的材料里面就有花生苗,妙在做的如此筋道!”
楚笑癫不答话,对红衣郎笑道:“红道友对这道菜有何见解?”
红衣郎正用筷子夹着一根菜仔细观看,听见楚笑癫的问话,先将那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却不说这菜,先道了一首诗出来:“千叟宴上比来头,敢有银条夸海口,前朝多少宾客宴,它是压桌第一口。”
“我也觉得是银条,先些日子到河南才吃了银条,不过在河南吃的银条脆嫩多汁,一时间不太确定!”一人懊恼道。
“这位道友答银条错了,我答银条便是对了。”红衣郎不紧不慢的说:“此银条非彼银条,在下对美食颇有所好,誓要尝遍人间至味,我在河南寻访美食时,就吃过银条,确实像刚才那位道友所言,脆嫩多汁。不过我在银条的原产地无意间听到一条隐秘:这银条原本在偃师伊洛平原上‘帝喾祭庙’南方的寺庄中出产的方才称为正宗,银条物性奇特,能受纳土中的些微灵气,传说在‘帝喾祭庙’南方寺庄下曾经埋藏有帝喾先圣用过的法宝器具,这法宝灵气外溢滋养一方土地,其上生长的银条口感筋道,效能疏筋活血改善身体功能。宋末大乱之时,有人趁乱盗走帝喾法宝,银条没了灵气滋养,品质慢慢变差,到如今这银条早已不是当初的银条了。据说在帝喾法宝被盗之后,有人将部分正宗的银条移栽了去,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楚家前辈移栽去了,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保持住了银条的原状。至于做法,就取银条本味为上,开水焯熟,略加调味便可,可笑现如今有人以银条炒荤腥之物,不明物理,贻笑大方!”
“红道友所说不错,连这段往昔故事都了解的如此清楚,银条确是我家族先辈趁其灵气未失之时移栽到了家族菜园中,这银条到了我楚家菜园,自有法子让它生长。红道友从菜品到物性再到故事,一一道来,看来也是我美食中人啊!这道菜名为银丝带,红道友又对!”楚笑癫评判道。
大家啧啧称奇,其中不少人以前也吃过楚家的这道菜,知道菜名,但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典故。
“下一道菜是烩八珍,还请红道友点评。”楚笑癫对红衣郎也有些佩服,先点出下道菜的名字,指明要红衣郎点评。
这道菜上上桌来,红衣郎先观再闻,细细品尝片刻道:“原来是周礼珍用八珍,这八珍本来应是龙肝、凤髓、豹胎、鲤尾、号炙、猩唇、熊掌、酥酪蝉,上古之时,龙肝、凤髓还有觅处,现在多用他物替代。这道菜中凤髓替为雉髓,不错!但是这龙肝用飞龙肝来代替有些不妥,雉鸡属禽类,飞龙也属禽类,这大类上就不相符合。飞龙肝利行血泄气,与整道菜固本行气不合,这……不知楚道友是何意?”
楚笑癫笑道:“这话红道友可就说左了,这道菜用的是金龙肝代替龙肝……”
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嚼了两下脸色一变:“这不是金龙肝!?乌大哥,这?”
乌天奇也变色道:“这道菜的原材料都是按照楚兄弟所说准备的,应当不会错?这事由李二子采办,我看他现在是不是又喝高了?你们把二子找出来醒醒酒!问清他采购的经过?”
这李二子果然是喝多了,众人纷纷是泼水的泼水,灌醒酒汤的灌汤,不大会工夫,李二子转醒过来,见大家都围着他看热闹,正摸不着头脑,乌天奇挤进来问道:“二子,烩八珍的材料叫你采办,这龙肝凤髓你是怎么办的?”
二子见问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老大您问这个,野鸡好找!但是那黄色的花尾巴榛鸡可真不好找,还只要鸡肝,市面上的被我买干净了,凑不足数,我可是化为了原形在老林子里面呆了半个月才抓足数的。”
旁边已经有人捂着嘴笑开了:“这小子,金龙就是黄色的飞龙那?果然有见地!”
原来金龙是一种蜥蜴,也叫五爪金龙,飞龙则是东北大兴安岭一代常见的花尾榛鸡,肉质鲜嫩,是一道名菜。李二子见是做菜的原料金龙,自以为就是金色的飞龙,也就是黄色花尾榛鸡,至于为何简写成金龙,被他自行脑补过滤了,这下可闹了个大笑话!
楚笑癫也是哭笑不得:“乌大哥,算了,也怪我当初没说明白,应当说是五爪金龙就好了。”
“五爪金龙,那小子能全部给弄来五只脚趾的榛鸡来,二子,下去喝你的酒去,罚你一个月工资!”乌天奇说道,一脚把二子给踹到了他原来坐的椅子上坐好,力道掌握的十分精妙。
这闹哄哄的一场后,大家各自坐定,烩八珍自是吃不得了,撤了下去。
“红道友果然不同凡响,我吃这八珍,只知道不是金龙肝,红道友能品出飞龙的味道,还能道出二者间的利弊,楚某不及!”
“楚道友太过客气了,且不论这道烩八珍的材料如何,如果我品尝不错的话,这烹制手法可是大有讲究,炼器中有一冷门的法子——水炼术,想必在座各位不少人都知道这方法,但是能将其运用到烩菜中,这份心思和巧妙,当世少见!楚道友,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红衣郎说道。
“红道友果然见识非凡!不知红道友下厨的功夫如何,光这品鉴菜品的功夫,兄弟我甘拜下风,我看这彩头大家就不必争了,非红道友莫属!大家觉着怎么样?”楚笑癫一是在烩八珍上出了问题,有些意兴阑珊,二来真心佩服红衣郎品菜的功夫。
大家称好,这番大开眼界,不虚此行,纷纷闹着的要看彩头是什么。
红衣郎站起身来,四下打了个圆揖道:“各位道友谦让了!至于彩头嘛,我们都是给乌大王来道贺的,哪能还拿乌大王的彩头回去。我听说楚家冰莲子是调味圣物,最能调合五味,我等饕餮之辈早是如雷贯耳,不知道楚道友身上有没有冰莲子?我愿以一块天星石来换取一颗!”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这石头乌黑色,貌不惊人,轻若无物,在红衣郎手中忽闪忽现。
楚笑癫颇有些为难的回道:“冰莲子是我楚家的镇族之宝,我虽是楚家当代外事行走,但对这冰莲子还做不得主,让红道友失望了!”
见得楚笑癫婉拒,左边角落里有一道人站起来向红衣郎拱手说道:“这位道友,在下倚剑门覆忘子,天星石对我剑修意义重大,我门中有千年陈皮百斤,不知道能否和道友换这一块天星石?”
红衣郎眼中贪婪之色一闪即没,将天星石收回怀里道:“谢过覆忘子道友!在下只对冰莲子感兴趣,这千年陈皮恕不能换。”
众人一片哗然,百斤千年陈皮价值远在一颗冰莲子之上,而且也算是调味材料,陈皮年限越长越是珍贵,其用途广泛,炼丹制药都用得上,现在修行界中百年陈皮多见,五百年的陈皮就少见了,至于千年陈皮,还有百斤之数,则极为罕见,也是倚剑门不事炼丹,陈皮这才保存下来。不少人向覆忘子凑过去,私下交流,欲换取这百斤千年陈皮。
红衣郎继续向楚笑癫说道:“既然楚道友没有冰莲子,正好在下对这烩八珍的烹制方法极感兴趣,不知能否将这道菜的烹制手法作为彩头给我一观?”
楚笑癫呵呵一笑道:“本来我楚家的菜谱从不外传,但红道友只是想观摩一番如何以水炼之法烩制菜肴,这倒也可以。但是,我还要考上红道友一考,我专程为乌大嫂准备了一道菜,要是红道友能道出其中关窍,我就将水炼烩制之法传授给道友。”
这时一名楚家子弟端着一个大盘子出来,盘中是一颗蒸熟了的剥壳蛋,这颗蛋冒着热气,显然是才出锅,个头有两个篮球大小,形状浑圆,随着这颗蛋端出来,一股异香弥漫开来。
那楚家子弟走到楚笑癫身边,将盘子放到其身前桌上。楚笑癫取出一把银质餐刀,将蛋竖切四刀均分为八份,只见蛋黄蛋白分明,确是一整颗蛋蒸熟无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蛋,能有这般大小!
红衣郎面上露出异色,旋即自嘲的笑了笑,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