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不在焉

###第23章　心不在焉

罗琳站在开单台前，整个人仿佛被嗜血妖怪白骨精吸干了血一样，脸色苍白，浑身绵软。

以前就听说过商场里经常会有惯偷光顾，并且都是团伙偷盗，好做掩护。这些可恨的小偷，专门偷不打折的新款。

商场里的品牌西装、羊绒衫、女装、内衣、皮具箱包，甚至于小礼品、小饰物，经常成为这些惯偷们下手的目标对象。

罗琳曾经亲眼看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吃力地用一只手拖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黑塑料袋，急匆匆往商场门口走去。她当时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提一大包譬如报纸塑料纸之类的废品杂物。

后来听说，那女人被商场保安处防损员拦下，里面是一个专柜的业务刚送到柜台的一大袋新款衣服。当时因为柜台的导购员正忙着接待顾客，就没留意放在一侧的这一大袋衣服，结果就被惯偷盯上了。

后来，这个偷盗的女人，被防损处移交到了派出所。可是，这些惯偷们，最会钻法律的空子，怀孕或者哺乳自己不满一周岁婴儿的处罚对象，不执行行政拘留处罚。不管民警怎么问她，这个女人都摇头摆手，表示听不懂，身上又没有身份证，让她叫亲戚朋友，她也一直摇头，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没有。最后，也只能对她进行批评教育、然后放行。

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女人，就会成为光顾其他商场的小偷。

同楼层跟罗琳玩得比较好的，卖价格昂贵羊绒衫的两个同事，都曾经被欠雷劈的可恶惯偷，把整齐码放在货架上的羊绒衫，整沓偷走。尽管公司按半价计算，代价仍然是她们搭上近半年的工资，节衣缩食慢慢偿还完。

罗琳自忖，自己算是一个细致严谨的人了，平时已经是相当注意。可是，今天，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种事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都说人有第六感，罗琳现在开始相信了。就在那会儿她忙乱找衣服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太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到最后是失败的。输就输在，心里太在意了。

今天就是，罗琳太想促成交易，提升销售额了，所以在她的心里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时，仍然没有意识到，一张大网已经撒向她，正在慢慢将她笼罩收拢。

这群人装作很想购买，但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码数，让罗琳拼命去找。然后这群天杀的，互相掩护，把衣服快速装进大大的手提袋，前后有计划地离开。

更加可恨的是，连她的手提包都不放过，里面的钱包、传呼机、银行卡，通通都被席卷走了。

等罗琳慢慢明白这个偷盗阴谋之后，已经为时已晚。

上报到防损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还是先跟老板娘汇报一下吧。

罗琳在拨通老板娘电话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老板娘按四折算，从她每个月的的工资里扣除，这样就最好了。她最担心老板娘害怕她突然不辞而别，而让她一次性把钱交到公司里，那又该怎么办？

银行卡里还有不多的一些钱，可是挂失后，再等到银行工作日上班营业，也不可能一下子马上取到钱。这个时候，又能向谁借钱呢？

人在欢笑打闹的时候，在推杯换盏的时候，觉得个个都是自己的朋友。可是，真正遇到急事准备借钱时，一个一个数过来，却不知道应该向谁开口，又该不该开口。

要知道，身边的人都不是真正的有钱人，都有数不清的用钱地方。经常是，人们急着要什么，偏偏缺什么！这年头，人们什么也不缺，就只缺钱！

问小艾借钱？不行，小艾是家里的长女，每个月都要把为数不多的剩余银子寄到家里去贴补家用呢；问苏又睿借钱，算了吧，她也刚辞职，不上班的日子，难道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去吃风喝烟，不花一分钱；问阿萍借钱？唉，得了吧，人家现在过得好不好，自己根本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人家的苦难，还大喇喇张口借钱，人家不借很正常，不但让别人为难，自己也伤心。

问宿舍里其他的女孩子借钱？唉，那群可爱的女人们，都跟她一样，看着像模像样的，好些比上层社会的淑女还要淑女呢，可是，翻开荷包里，却没有几个钱。

问家里开口要钱？要强的罗琳，在当年执意要闯广东时，就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她只能往家里寄钱，再不会从家人手里拿一分钱出来。

除了这些她最熟悉的人之外，还能向谁借钱？

难道，难道是雷军？

一想到雷军，罗琳的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

此时，她太想飞身扑到他的怀里，在他健壮的肩膀上，得到一丝丝安慰。他就算一句话不说，只用紧紧抱着她，罗琳就会觉得，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可是，想到可能向他开口借钱，罗琳慢慢摇了摇头。他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昨晚的激情燃烧，浪漫温馨，犹在耳畔，可是，今天就要开口伸手向他借钱，这是罗琳最最不愿意面对的难堪。

怎么办？怎么办？

罗琳用手支着额头，深深低下了头，眼泪已经在脸上风干。对金钱不算痴迷的她，第一次更深刻体会到，人生在世，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独独不能没有钱！

人们很多时候，为了尊严，会挺直腰背，放弃不择手段地攫取金钱。可是，没有钱，而一旦又要急用到钱的时候，尊严就像是一个家里穷得丁当乱响的人，一阵风从破败的窗户里刮过，飘出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发霉的穷酸味，却偏要在人前抹着嘴巴揉着肚皮说：刚刚的午饭，吃了一只大龙虾，一盘鱿鱼，一条老虎斑大鱼，外加两碗鱼翅羹。

极力维护尊严，有时是如此的可怜、可笑，有时候，不堪地直让人背后悄悄掉眼泪。

罗琳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喂，彭总，我，我……”

“是阿琳呀，你说，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了老板娘如慈母般的温柔噪音。

“彭总，我，我，我弄丢了衣服。”罗琳嗫嚅着，总算说出了肚子里想说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丢了多少件？”彭小姐的语气，淡定依然，听不出有什么焦躁和恼怒。

“就在下午四五点，不见了四件衬衫，三件外套，一件大衣。一群人进来，不停让我找码数，我低头找衣服的时候丢的。呃，呃，彭总，该赔多少钱，能不能直接从我的工资里面扣呀？你放心，我不会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罗琳一口气说完，一副即将上刑场的凄凉悲壮。

“呃，我知道了。这样吧，阿琳，你先放宽心，安心上班，明天我到柜台来，到时再说。先这样了，拜拜。”彭小姐没有责骂，竟然还能听到她的安慰！

罗琳慌乱不安的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了，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感激。

晚饭也没有心情吃，一点胃口也没有。

抵不住宋细妹的叽叽呱呱，不停追问，罗琳有气无力向她复述了一遍。听得宋细妹也是咬牙切齿，骂声不断：可恨的小偷，下辈子只能变成垫脚石，活该被千人踏万人踩，还说什么娶个老婆是个聋子，嫁个老公是个瞎子，生个孩子没屁眼，还是个傻子之类的狠毒诅咒。

罗琳听后，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着实感激宋细妹的同仇敌忾。

整个晚上，罗琳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自己倒不觉得，其实已经拉着好长的脸。少有的闲逛顾客，也不怎么敢贸然走进来。

往常陪张老板吃饭，雷军兴致都比较高。一是为了促成生意，再就是这个张老板，完全就是生活中的万花筒。什么街头巷尾、娱乐八卦、热点新闻事件，甚至于鸡鸣狗盗、男盗女娼、偷汉子养小老婆等等等等，都是黑黄牙张老板最喜欢吹水的话题。

雷军在社会上浸淫时间又早，三教九流也都打过交道，自然对这些问题很感兴趣。

人在学校里，不管你学得有多么阳春白雪，到了社会上，反而只有变成下里巴人，什么饭都吃，什么酒都喝，什么话都聊，请吃陪喝，打麻将吹牛，拉好人脉这张蜘蛛网，好像才能慢慢混得开。

“张哥，来，夹菜。”服务生刚上了一条清蒸多宝鱼，雷军让黑黄牙张老板先动筷。

“嗯，嗯，来，一起吃，一起吃。”张老板夹起一块鱼背上的肉，嘴巴里慢慢品尝着，“噢，不错，不错，好鲜嫩！”广东人无鱼不欢，无汤不欢。菜式就算再简单，但一定要有一道鱼，一定要有一煲汤。

张老板用筷子指着鱼背，向雷军讲授什么样的鱼才是最新鲜美味：“细佬，你看，这条鱼的背上，高温蒸时自然爆裂开，就证明它好新鲜啦。那，还有，你看，这条鱼的眼睛都是突出来的，没错啦，一定是新鲜生猛的！”

雷军不住点头，却不怎么动筷。

“张哥，你是再要一份蒸饭，还是再喝一碗汤？”雷军今晚没有什么食欲，只有频频给张老板让菜。

“饭就不用了，就再饮碗汤啦！”张哥吃得已经相当舒服爽快了，要是再喝上一碗汤，就刚刚好。雷军起身为张老板舀汤。

“不用，不用，细佬，我自己来啦！”张老板忙伸出手，握住汤勺。

“张哥，自己人，客气什么。来，还是让小弟给你盛汤吧！”雷军从体校开始，就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所以对人情事故很是练达。

“客气，客气，细佬你真是太客气了！”张老板嘴巴里说着，心里却是舒坦到了极点。

一碗汤双手放到了张老板的面前，张老板边慢慢饮汤边抬眼看雷军：“细佬，感觉今晚你有心事呀，这么多的菜，你都没有怎么动筷，看，剩下这么多！”

“噢，哈哈，哪有？跟张哥吃饭开心，我也学学你的沉稳淡定嘛！”雷军收起挂念罗琳的思绪，不再频频看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赶忙冲张老板哈哈一笑。

“哈哈，细佬，后生仔像你这样的，好难得！好好做，慢慢做，以后会出人头地的！”见惯场面的张老板，发自真心地夸赞了雷军一句。

“张哥，小弟比起你，还差得远呢！以后请张哥不要把我当外人，看到小弟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做的不好的地方，就直接说出来，请张哥多多提点指教，小弟感激不尽。”雷军说这些恭维话时，却也是真心实意的。

“哪里话，哪里话，你以后一定会比老哥我强多喽！”张老板嘴巴虽然如此说，但在心里，却已经把雷军当作知己了。

男人们之间的友谊很微妙，除了脾味相投之外，更多的是渴求一份理解，一份信任，一份尊崇。

酒足饭饱之后，雷军招手买单。俩人商议着下一站去什么地方消遣。

“张哥，去K歌？松骨？还是……你决定吧，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雷军嘴巴上虽然口口声声叫张哥，心里却是把他当作衣食父母、财神爷一样供着。伺候好了赌神爷，什么都好说了。

“雷细佬，兄弟，我心里都明白，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那，今晚我还有事，就不去唱K松骨了，咱们一起洗个头吧。这几天，头有点疼，正好去放松放松。”张老板用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微微皱着眉头说着。

“那好，走，前面有一家新开的美发屋，听说洗头小妹的手式还不错，泰式洗头按摩，包你舒服！”雷军听凌帅提起过，这家的手艺很不错。

“好，好，那走吧。远不远？”张老板手里拿着车钥匙，听雷军怎么说，再决定是否要开车。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不到一百米。走过去，当饭后散步锻炼啦，好不好？”雷军深知张老板身体虚胖，天天早上晚上散步慢跑，于是顺其所好提议。

“当然好啦，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生命在于运动嘛！”张老板的嘴巴里犹叨着牙签，已经伸胳膊蹬腿开始做热身准备了。

一路慢走，一路闲聊：“雷细佬，有没有女朋友呀？”人都打年轻时过来，自然对比自己小的人，有没有拍拖，有没有婚嫁，比较感兴趣。

“呵呵，有！”雷军眼睛望着街边的行人，正在想着罗琳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到现在还迟迟不回他一个电话？心里面由焦躁，慢慢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再转为担心，又变得焦躁不安。

都说女人在看不到恋人的时候会心急火燎，其实，如果一个男人深深爱上一个女人之后，这种心急火燎的程度只会更厉害。因为男人轻易不多甜蜜表白，凡事喜欢放在心里。在最想见到恋人，而又见不到的时候，这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到来了。

“哈哈，不用说，一定好漂亮啦！”张老板说起别人的女朋友时，直感觉就像当年他刚跟女朋友拍拖的情景。没有人不贪恋美貌，怀念年轻后生岁月的。

“细佬，女朋友漂亮呢，是好重要的，男人嘛，是吧，哈哈……”张老板夸张地大笑着。紧接着，话题一转：“女朋友嘛，以后会慢慢成为老婆。漂亮是好重要，可是贤惠持家，忠心于你，这才更重要！不要漂亮的像一朵花，天天担心这人来闻闻，那个人来看看，她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个没完，这样就不好了，小心哪天绿帽子就扣头上了！”张老板完全一副过来人神态，半开玩笑，半是善意提醒着。

“哈哈，张哥说的是！”雷军听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刺疼，只有顺口说是的份。

罗琳今晚到底在干嘛，不会真被其他男人勾搭上了吧。早上她还对自己柔情似水，缠绵不舍呢！要是被我看到是哪个小子勾搭，我一定会宰了他！

“女朋友会煮菜、会煲汤，也都好重要啦。那，你想，一辈子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一日三餐啦！”对此，张老板深有体会。

他的老婆在他看来，现在已经腰如水桶，腿粗壮如大象腿。看多几眼，都不再会有任何感觉了。但是，却会煮一手好菜。家常便饭、大小宴席、上供拜神、点心糖水、年节食品，没有几个人，能有他老婆做得好。

家里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没有不夸赞不羡慕的。对此，张老板觉得特别有面子，对老婆身材的不满意，自然就降到了最低点。

张老板好不容易找到了贴心的知己忘年交，话匣子一下子打开，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因为平日说话，说给老婆听，老婆忙完家务，就要去打麻将；说给孩子们听，孩子们听不到十句话，早脚下抹油一个个溜走了。

雷军从饭店里出来，看手机已经快到十点了，心急着等会再打罗琳宿舍电话，一定要问问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要不，晚上，他会睡不着觉的。

对于张哥的肺腑之言，雷军听到了耳朵里，心思却早跑到了罗琳身上，唯有不住点头：是，是，张哥说的对。

俩人都选泰式洗了头按摩了头颈和背部，张老板连连点头，夸奖手式不错，说他的太阳穴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并说下次一定要再来。

临别时，还不忘记跟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洗头小妹依依不舍话别。洗头女孩子如果不穿超短裙，穿这身保守衣服，人家就是靠手式吃饭的，所以这位小妹礼节性笑了笑，开口笑说：“慢走，老板，欢迎下次再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老板，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雷军的心里一阵乱跳，这个时候，阿琳应该回到宿舍了吧！